“我丑话说在前面,今天你再喝死在这里,可没有上回的待遇。想想到时候是被霍言哭着抱着走,还是被子佑骂骂咧咧扛着走。”
林威手一挥,朝向酒吧:“看吧,人家喝酒了都是美人陪,你醉死了被俩大老爷们拖着。斯野啊,你活得可真得劲。”
闻言,斯野举起手里的杯子,杯盏被酒吧的灯带射出五颜六色的色块,每一道色块上都印出同样一张脸。
都是司染。
全是司染。
他想起了上次在红磨坊喝醉她来接他,回了尘吾院他纠结她心里到底在乎的哪个人。
斯野扯了扯唇,分不清是酒苦,还是味苦,喝到嘴里的东西却都变了味。
人心是贪婪的,她在身边的时候,就想着要她的全部,全没想过有一天她会连在身边陪着都不可能了。
林威看着他头上一半颜色的发色:“头发怎麽没继续染了?”
斯野摇摇头。
染成什麽样都没用。
“没用吗?那你以前非要说,你老婆心里的那个人就长那样。”林威举杯跟斯野碰了一下,“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心魔是你自己。”
斯野擡眸,眼里闪过一丝颓唐之色。
“也许横在你们之间最大的问题,不是你说的那个人呢?何况你不是说,人家已经不在世了吗?”
“斯野啊,我俩认识也有几年了,有些话我就直说。”林威结婚早,如今孩子都已经上幼儿园了,“假如我知道我老婆心里有个白月光,还已经不在人世了,我一点也不会心里怎麽样。”
“我说这样的话你可能感觉我林威虚僞,但是我就是这样想的。这世上凡事有个先来後到,他先来的,你後到的,有些东西就没法争。他不在了,你不能强迫别人连点回忆都不能留啊。”
“我如果是你,我会陪我老婆一块回忆那段时光,帮她埋葬遗憾,才能一起迎接新的开始。”
斯野擡起头,望着杯子里湛蓝色的鸡尾酒,酒液的颜色几乎与蓝瞳融为一体。
是啊,他自己单方面判了李雨弃死刑,却怎麽能强迫别人连点回忆都不能有。
强肆的占有欲已经偏执到想让司染把有关李雨弃的一切都连根拔起,甚至于看到她买了一套带草的餐具都会生气,这样的人,别说做丈夫,连做朋友的资格都没有。
他有什麽资格去贪图她的喜欢呢?
他从没有问过她过去这几年的生活,为什麽会变化这麽多,变得要用手语才敢跟陌生人沟通。她对着画室里面的画像不开心的时候,他没有问过一句这个人是谁,曾经跟她一起发生过什麽?
他比不上李雨弃一点,又凭什麽跟李雨弃去争。
斯野向後靠了靠,觉得他好像得了什麽病,分不清现在自己是谁,却无比地不敢面对过去的自己,稀里糊涂弄得一团糟之後,没有爱护好她,也没有陪伴好她肚子里的孩子。
她的肚子一天天更大了,那里面有个小生命在一点点长大。
如果是别人家的话,会不会有丈夫陪着一起做调教,陪她産检,给她做孕妇饭。
可现在她都一个人承担了。
此时此刻,她正一个人待在那个大院里,又在做什麽?
斯野猛地擡眼,瞳眸深深一缩,站了起来,身体因为酒劲晃了晃。
林威怔怔地看着他疯癫的样子:“你又要干嘛?”
斯野缓缓出声,拿了车钥匙,人已经转身朝外走。
“去赎罪。”
从红磨坊到大院两个小时的车程,车被他开得像平地起飞一样,五十分钟就到了大院门口。
车还没停,他又调转车头,像有病似的向尘吾院的方向冲。
到了地方,今天恰好是佣人们扫除的日子,岑姐负责喂猫也在,看他的神态都惊了。
“先生?”
他疾步直入房门,淡淡地讲了一声:“我没事。”
匆匆收拾好行李,踏门而出的一瞬,月光照进尘吾院,洗得院落愈发寂寥落寞。
他闭了闭眼,没敢再看第二眼,一路疾驰又往大院的方向开。
落地,从泊车到敲门,再到看到穿着睡衣小腹隆起开门的司染,斯野感觉眼前的一切好不真实。
她好像刚刚洗过头发,头顶还待着一顶粉色的干发帽,看到他来,怔了半晌以後问他。
“有什麽东西忘记带了吗?”
那一刻,说不上来心里的什麽感受,四肢百骸像被小锤敲了似的,又麻又疼,鼻尖的酸涩感直逼嗓眼,干得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斯野放下手里的行李箱,把背上的猫包去了下来。
异瞳的白猫乖巧地爬上他的背,转头对着司染温柔地叫。
亦如晚隅山初见的那天一样,一人一猫突兀地横亘在她眼前,全是一样的异色蓝瞳。
他张了张口,艰难地挤出声音。
“可以收留我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