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能地想给他盖一点,手一碰就醒,那一瞬间睁开眼睛本能的抗拒眼神让她心惊,是被常年虐待之後形成的条件反射。
“小野?”
“你好好养着身体。”斯野终于开口,声音哑得厉害。
姜吉流着眼泪:“妈妈快下地狱了。”
斯野重复着刚才的话:“你好好养着身体。”
“就叫一声可以吗?不要你原谅我。”
斯野垂头。
司染看向他,摸了摸他的手背。
姜吉直起身,手也同时摸到了斯野的手背,然後一怔,後仰了过去,再靠到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司染望着躺椅上的女人,不敢动,眼尾很快也染上了眼泪。
无论是什麽关系,直视一个生命的消亡,都是让人触动的。
可她再转眸,看见斯野还是刚才的姿势,垂着睫,阴影让他半边脸掩在黑暗中。
他一滴眼泪都没有,麻木地站起来,看向姜吉,还是那句话:“你好好养着身体。”
*
姜吉的火化告别在三日後举行,司染也去了。葬礼上斯野看起来没什麽波澜,更没有什麽沉痛感。不出所料,这场葬礼之後关于斯家秘辛还有斯家上位掌权人冷血的报道铺天了一阵子,又统统杳无痕迹,显然是被撤销了。
在那之後,司染没有再见过斯野,却在向玄的嘴里偶尔能听到点他的消息。
也许是血脉相连,向玄居然在肖宁这里暂住,两个人相处得像好朋友似的。
最後还是被付荡发现的,连斯禾都不知道。
斯禾这个房子有点像老京北的四合院,她平时学校事情忙的话会就近住在这里,大多数时候是住在另一所房産。
司染怀孕以後,也搬到了四合院住,正好能就近给肖宁上课。
几次课後,司染发现,向玄居然很有艺术天赋。联想起在尘吾看看他勾线填色的手笔,司染忍不住问他。
“你是不是喜欢油画?”
没想到他直接承认了。
“那你怎麽……”
“跟斯野说?拉倒吧,他能让我赛车就不错了。”
向玄现在跟着付荡学赛车,年底的时候准备参加一场比赛。
向玄练习的赛车是斯野送的,小少年嘴上说着不会被一辆车收买,可是自从那之後,话里话外没那麽怼斯野。
“小婶婶?你真的跟他离婚了?”
司染点点头。
“为什麽啊?”
“你还小不懂。”司染也不知道怎麽跟他说这些。
四合院门口响起脚步声,是付荡,手里提着水果还有补品,动不动就朝这里送。院子里住得都是熟人,倒成了大家晚上聚会聊天的好场所,有时候肖宁也会带同学来,付荡也会带车队的人来。
向玄连蹦三跳地过去接东西,头伸进去一看:“什麽玩意,牛油果,牛奶,孕妇多维……”
袋子被付荡抢过去:“一边玩去。”
“不是,让你买的烧烤架子和炭火呢?你买的啥,怎麽都是给小婶婶……哦,染染姐的?”
“去去去,什麽让我买让我买,就这样跟你师父说话的?”
付荡提着东西,直往厨房跑。
向玄屁颠颠地跟进去:“师父,今天做什麽好吃的啊!”
不练车的时候,付荡和向玄负责小院子的夥食。文曦和陈枪俩师徒也会来。
日子久了,司染也很习惯于这样的生活。
就是何艳雨那边,不知道怎麽交代,打过几次电话,她都胡乱糊弄了过去。
司染坐在椅子上,画板立在中间,为下个月的画展做准备。
寥寥数笔,青青草原,浮现于心,她画技比以前更成熟了。
门口传来咯吱的声音,跟着有人敲门。
司染放下画笔,步伐缓慢地过去开门。六个月的肚子,突然就大了起来。
门一开,她愣了一下,居然是斯野。
他手里提着东西,没穿西装,是一身休闲的夹克牛仔裤的打扮,让她一下子有点没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