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子(1)
西弗勒斯从浴室里出来,换上睡衣後又随手拿了条毛巾擦拭还在滴水的黑发。
他仍有些恍惚,怔怔地也用毛巾抹了把那面如他般模糊的镜子。
镜子里映出的男人脸颊有些凹陷,那在她离开法国後又悄悄长出来的黑眼圈上,是一片被蒸汽晕得更加深邃的红。
再揉了揉涩痛的眼眶,他无奈地深吸一口气,内心依旧无法相信刚刚竟然在年轻的妻子怀里哭成那样。也还是不能……相信这一天之内发生了这麽多事。
——直到他真真切切看到在厨房里一手拎着魔杖准备着锅里的菜肴,另一手捂着嘴丶蹙着眉的妻子。
“蕾雅?”他立刻就抛开心里的种种,走向她,“没事吗?”
“不要紧,我去一下卫生间……看好锅。”她如释重负般咕哝了一句,把魔杖塞到丈夫手里,转身便朝卫生间小跑过去。
是没事的,他洗澡前早已把他掌握的检测魔咒都用在了她身上。这是这个时期的正常反应。但见到那个分离前还能参与重大战争的人,现在不舒服到了这个模样,他还是……有些懊恼,还有生气,尤其是对自己的无能为力。
不知道她就这样承受着多久了,刚刚抱她的时候他很明显能感觉到,她是瘦了。
看来,明天开始就得准备一些备用的药剂……
西弗勒斯听着卫生间传过来的水声,匆匆熄掉火,快步跟了过去。
蕾雅正弓身撑在洗手台前深呼吸,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不,今晚就着手准备,家里应该有一些相关的书。西弗勒斯拧紧眉想着,他略有僵硬的手一下下顺着她的後背,“有……吐出来什麽吗?感觉好些了?”
她摇了摇头,但确实是感觉好了一点,便关掉了水龙头,“洗了个脸,好多了。”
“这样多久了?”他把她轻轻转过来,拿毛巾擦干净她脸上和唇边的水渍,捧起她的脸,让她不得不与自己对视,“我刚刚就想问……为什麽不早点跟我说?”不过,之前的愠怒都被对她的心疼给憋了回去,声音听起来也就只有紧张,没有急躁。
看到丈夫仍带着沐浴後潮气的脸庞,蕾雅勉强稳住了呼吸,慢吞吞地说:“也就这几天变得这麽严重,之前都没什麽的。”
“没什麽?嗯?”他拨开她的长发,顺带捏了捏她的脸颊,“我怎麽不记得,我的妻子是这个尖尖的脸型?”
“好啦……赫敏一直在照顾我的,要有什麽她早就告诉爸爸和你了。”她抚了抚那双许久没有对她这麽严厉过的黑眸,又像是想阻止他继续往下生气般搂着他的腰,勉强地抿出一个笑容:“我不想你在布斯巴顿担心我,更不想你因为不能回来而心急……”
她可太记得,她在美国受伤的时候这个男人是怎麽表现的。
西弗勒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又是这个理由,上次已经说过她了。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为她的“善解人意”与“温柔体贴”感到如此郁闷。
“我好着呢,你亲自检测过了呀。而且书上说的,马上过了三个月会好很多。”蕾雅似乎是没打算在乎到他内心的不满,她重新挂好毛巾,勾着他的手腕转回餐厅,“吃饭吧,今天经历了这麽多,一定饿了吧?”
不想跟现在的她争执,他顺着她的意思回到餐厅。
她坐到西弗勒斯为她拉开的椅子上,接过男人泡好的一杯柠檬热茶,自顾自地道:“……不过,长距离的时间旅行原来真的存在啊,前面也听爸爸提过的。”她回想着丈夫跟她简单分享的细节,擡起头紧盯他发间稍红的耳根,“我跟你,是……一定会在一起的?”
“就跟你父亲说过的一样,时间是一本既定的书。”刚把饭菜摆好在餐桌上的男人转过身坐到她对面,颇为尊重客观事实地回答道。
正在偷偷弯着嘴角品尝红茶的蕾雅,突然忍不住般笑起来,“现在想起来,为什麽当时爸爸说他讨厌你。原来呀。”
“你说什麽?”西弗勒斯舀了一大勺土豆泥盛到她的盘里,拿远了一些被她默默推开的烤芦笋和牛肉。
“你还记得哈利他们去魔法部神秘司丶爸爸也来了霍格沃茨那天吗?”
“记得。”他看她一眼,手下切开一块牛肉。当然记得,那可称得上是这家夥一脚踏进这趟浑水的开端。
“爸爸那会,特意跟我说不要跟你走太近,”她读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反倒笑得更开心了,顺势接道:“说他不太喜欢你。”
西弗勒斯扬起眉毛,只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故作无奈地说:“我只能为他的担忧感到遗憾,”他看向她的小腹,“为他可能早就得知丶却无法阻止的事。”
“现在想来,就是这样。不过,说起霍格沃茨……”蕾雅忽而垂下眼,手下捣碎一块完整的土豆,“你今天还要回去吗?”
哦。西弗勒斯有些出神,倒是没想起来这件事。“刚刚发生了那麽多事。教授们觉得我应该先休息,後天再回去。”
她点点头,看起来好像还想说些什麽,但没有开口,只舔了舔叉子上沾满的土豆泥。
西弗勒斯注视着她特意移开又微微朝下的眼神,很自然地猜到她心里所想。
“蕾雅。”他停下刀叉,“虽然我还没来得及跟其他教授商量,但接下来的事,我是希望你能接受我的提议。”
“提议?”她困惑又稍有期待地等待他的话。
“我希望……你在开学期间,也跟我一起住在霍格沃茨,你可以从那边的飞路到魔法部。”
他不能再这样将她独自放在家里——这个男人早已无法接受所有不能掌控的东西,这也包括接下来,他们的孩子会给她身体带来的意外负担。
可她有些吃惊地回望他,“这可以吗?我觉得我跟爸爸妈妈一起住也……”
“蕾雅,这是我跟你的孩子。”西弗勒斯用不容置喙的神色打断她,“等我回去,我会去问阿不思和米勒娃是否能这样安排。我不能像之前那样让你一周大部分时间都一个人呆在这里,也不认为这个职位应该要强行把我与我的家人分开。如果是那样……”
她知道他在想什麽,而他盯着她稍稍睁大丶略有抗拒的绿眸,也明白她早已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