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玲说,【我自己来。】
她扯掉防寒服,连同那袋子松香一起丢在脚边。
冻原之龙原本正张牙舞爪尖声嘶叫,却好似察觉到什麽般蓦的哑了声音。
冰原之上,风雪依旧呼啸,凶猛的巨龙与渺小的人类少女沉默对峙。
呼吸,深呼吸。玲默念,缓缓拉开架势。
别放过一丁点氧气,把体温和水分都尽可能多的留在体内。当零下八十度的冷空气侵入口鼻,要在它冻结沸点最高的二氧化碳的瞬间将其排出,再将包含氧气在内的其他呼气全部吞下。
两世为人,玲从未如此刻般冷静。
等她回过神来,冰之地狱的领主已然成了陷落的城墙丶徒劳而沉重地瘫倒在地。
——徒手点xue,一击制胜。
玲轻轻吐气,这次口中没再呼出白雾。
天光愈亮,苦寒之地的太阳同样东升西落。
萨尼在梦中皱眉。并非因为不适,他只是疑惑。
空气中隐隐约约传来清香,干净得近似圣洁,又温柔且厚重不带距离感,像是初冬阳光饱满的日子里去登山会闻到的那种草木味。
除此之外,还有噼里啪啦篝火燃烧般的声响断断续续传过来,配合那草木清香,似乎可以通过嗅觉触摸到一个真实的世界,那里有风丶有太阳,有夜半山间清寒微亮的星子。
他到底在哪里?
追逐着这个疑问,萨尼慢慢睁开了眼睛。
没有风,没有山,没有星星。他在似曾相识的房间里醒来,身上的伤口都得到妥善的包扎,只是这张质量堪忧的床又硬又潮,硌着後背的不适感告知他,这里是极星号的船舱。
“醒了?”
斜前方传来声音,萨尼馀光瞥见房间角落伏在桌子上的玲站了起来,几步朝他走近。
“感觉怎麽样?头晕吗?会很疼吗?”她语速很快,“我帮你看过,最严重的伤在额头上,万幸没有骨折,我点了一小截冰雪松香,能起到安神效果,你还有哪里不舒服?”
萨尼:“水……”
玲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似的扶他坐直,往他背後多垫了几个枕头,又小跑着出去倒了杯水。
萨尼埋头就喝。
温水润湿干裂的唇瓣,熨烫好像还残留寒气的喉咙,他总算定了神,真正清醒过来。
“哥哥。”玲忽然叫他。
他擡眼,发现少女怔怔瞧着窗外。
“下雪了。”她说。
与极寒大陆的暴风雪不同,这是一场静谧得近似纯真,温柔得有些伤感的雪。
玲穿过船舱,拉开半合的折叠门,往甲板走去。
萨尼披着外套慢吞吞地跟上来,玲回头看见他,似乎不赞同地蹙了下眉,但没把话讲出口。
“我突然想起来,”她只是说,“今天好像是圣诞节。”
纷扬白雪中,极星号无声地劈波斩浪,萨尼望着她许久,安静得不像是她的哥哥。
“怎麽了?”玲问。
“没什麽。”他立刻回答,顿了顿,磨磨蹭蹭地从外套口袋里摸出来一个小物件,远远抛过来,“圣诞礼物。”
“你生日不也是这几天吗,凑合一起过吧。”他又补充,口吻随意,好像真的并不在乎。
玲接住了,摊开手仔细一看,认出这是个沉香护身吊坠,形状简约,成色很好。
“我在斗技场和一个有钱人打赌。”萨尼含糊地解释,“反正我赢了,他把这个给了我。我看也没有别人比你更适合戴了。”
所以,你用一个晚上横跨大陆,好几个月跟着我四处奔波,只是因为……想把它送给我吗?
玲这麽想。但她没这麽说。
她说的是:“圣诞快乐。”
萨尼撇嘴嗫喏着,不情不愿的样子。
最後他说:“……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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