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麽。”男人掩饰性地咳了下,“基斯,要麻烦你送我们过去了。”
和灰扑扑的外观正相反,小屋内部装饰得非常温馨,门後垂下花纹神秘的挂毯,窗台上摆放着盛开的天竺葵与三色堇,一排又一排木质架子贴着墙面,鳞次栉比陈列着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
“这算什麽临时居所……”萨尼皱眉看向在厨房泡茶的男人背影,“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可不记得你有在哪里长期落脚的习惯。”
“习惯都是会变的,萨尼。”可可笑。
他端着两杯红茶走回来,隔着实木餐桌与客人们相对而坐,语气是一种平和的温柔。
“我确实有考虑在这里定居,或许会直接从美食家工作退役也说不定。”察觉到友人视线中的意味,他微微弯起眼,“开个玩笑。”
萨尼不说话了。
因为耐毒体质和所携带的500多种抗体,可可一直被不同研究机构与媒体骚扰,先前在斗技场的战斗进一步打响了他的名气,也惹来许多不怀好意的有钱人,总之绝不算什麽美好的回忆。
气氛一时凝滞下来,玲适时开口道:“关于之前联络过的事,还有些细节想问你。”
他们就【猛毒】喷雾的配方简要商讨一番,包括作为报酬的徘徊花,玲也连带盒子递了过去。
“不是多难。”最後可可下结论道,“材料都有现成的,就是需要两天时间。如若不嫌弃的话,二位就在我这住一晚吧。”
自然无人有异议。
旅程疲惫,他们晚饭都没吃太多,萨尼惦念着泡澡,玲则出了房门,绕到屋後吹风。
时节还早,到了夜里春意就显得单薄,月色又白又冷,玲默默看了会儿,听见脚步声自後而来。
“这里视野很好吧?”可可站到她身边,递来一个印有格子花纹的马克杯,“是白苹果汁,饭桌上看你好像挺喜欢这个。”
玲道谢接过,动作拉扯略长的袖子,可可注意到她手腕上缠了一枚平安扣形状的沉香吊坠。
“呵……”男人笑起来,“我就说这是给你的,他不愿意承认,被我说中还发火。”
玲似有若无笑了下:“哥哥不喜欢嘴上吃亏。”
“他这人,天天对我冷嘲热讽,听多了对什麽毒男的称呼都免疫了,在斗技场有人这麽叫我也不觉得怎麽样,结果他倒生起气来,非得跟那人较真打赌,最後赢回来的就是这枚吊坠。”
可可摇了摇头,像是无奈的样子。
“我们四个跟着会长学习,就属他年纪最小,有时也容易把他当成弟弟,时间久了,倒是真给他惯出小孩子脾气来。”
“确实是小孩。”玲附和,“在徘徊花谷还要专门绕路去听童话故事。”
“童话故事?”可可微怔,“是那个王子爱上了玫瑰的传说吗?”
“嗯,那个【世纪末最浪漫的骗局】。”
从来没有什麽为爱迷失丶与世长辞的王子,没有玫瑰美人的爱情故事。约摸二十年前,一艘隶属于IGO的宇宙探索舰归程迫降失败丶无人生还,船上携带的未知植物却在瞬间落地生根,成功适应了这片籍籍无名丶荒凉贫瘠的山谷,等後续处理部队赶到时事态早已不受控制。
几名当地出身的农人抓住了这份天降的商机,编造出罗曼故事的噱头吸引来来往往的游客与美食家,同时与人手不足的IGO谈妥了合作,帮助看管花田,并且在IGO监督下开设建立香水厂,如今已成为专营徘徊花制品的香水龙头企业。
“世间的事大抵如此,倒也不足为奇。不过,”可可好奇道,“你没有告诉萨尼真相吗?”
这次玲是真的笑了。
“哥哥是小孩子气,不是傻。”她说。
“他当然知道,只是为了美学选择沉默,就像王子选择虚幻的爱人,没有对错,只有选择。”
可可静了静,又问:“那你呢?”
“我?”
夜色中,少女的呼吸似乎很轻丶很轻。
“我也是一样的。”她的声音消散进了料峭春风里,“只选择抓住……对我来说真实的东西。”
“——你们俩在这嘀嘀咕咕说什麽呢。”
萨尼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可可眼见着玲转过头,先前那濒临破碎般的气质就消失了。
“是啊,”她语气轻快,“说了什麽呢?”
萨尼皱眉嘟囔:“明明是我在问你。”
可可失笑。
“机会难得,”他接下话头,朝少女心照不宣地眨眼,“我正在尝试帮玲占卜。”
“是吗。”萨尼半信半疑,“占出来什麽?”
占出来什麽,吗。
可可微阖上眼帘,好像还能看见烈火中盛放的花朵丶其上停驻苍白又锋利如刀的翅膀,那些独特的意象裹挟着漫无边际的黑暗匆匆而过——
“请一直相信自己,”他在霎时间的寂静中一字一句道,“新途始终在你前方。”
萨尼听着就是一愣。
因为双眼自带特殊功能的缘故,可可的占卜一般都是非常明晰且准确的祥瑞或凶兆,但今天这话与其说是占卜丶不如说只是普通的祝福。
“就一句?”他忍不住道,“太模糊了吧。”
玲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