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她拉住哥哥,转而对可可说,“谢谢你,我会谨记在心。”
“什麽啊,你俩在这儿一唱一和的。”萨尼不太高兴了,“怎麽对着他你就这麽懂礼貌?”後半句话是对玲说的。
“嗯?我只是把该有的态度给应得的人啊。”
“……你又拐弯抹角骂我!”
“是呀,哥哥居然听出来了吗?”
“玲!!”
回过神时,可可发现自己已退後一步,无意识地把空间留给那对兄妹。
黑发的少女端着杯子,单手抱住另一边手臂,看上去比实际要瘦和单薄,脸上的表情很少,但偶尔会露出点有些欠的丶很浅的笑——就在她故意说些惹萨尼生气的话的时候。
可可认识玲有段时间了,见过她和别人说话的样子,也知道她和自己说话时是什麽样子。
在很多人面前,玲认真果决,措辞礼貌,稍微熟悉起来後,也会开一些点到为止的毒舌玩笑,但即便在那时她也依旧是充满保留与神秘的,富有一种无所谓的气质丶一种游离的冷淡,像被什麽细细的绳子吊着,在很高的地方俯视他人,不是不专注,只是漠不关心。
萨尼并不在这个“很多人”当中。
也不知她有没有自觉,面对哥哥时,她话更多,笑得也多,不如说,是幼稚得多。
可可猜她比自己想象中更需要兄长的情感回馈。
那麽,萨尼又是怎麽想的呢?
这个疑问在次日傍晚玲拿到【猛毒】主材料的成品丶准备啓程离开时达到了顶峰。
“我就不跟你回研究所了。”
青年将一头长发束成高高的马尾,穿利落的训练服,并未佩戴妹妹刚送的礼物。
“这附近恰巧有比较在意的食材,”他说,“我准备去看看。”
玲看了他一眼。只是很平常的一眼。
然後她说:“这样。”
可可跟萨尼一起为玲送行。
赶在天黑前,她乘上了当日最後一班特快列车,登车时还不忘调侃,说没有哥哥在就不用费心思买头等舱,经费和精力都能省下一大笔。
萨尼骂她没心没肺,“一点也不可爱”。
他们说再见的样子都不是很郑重。
等到列车驶出去很久了,可可终于看见萨尼驻在原地的脚步动了动。然後他们慢慢走出了车站。
今天月亮没有那麽亮,星星就显得更清晰。
可可擡头望着群星,突然开了口。
“我很喜欢这座城市的星空。星星在最遥远的地方守望着每个人,这样想就会觉得非常安心。”
而萨尼此刻正在走神。
不知为何,玲隔着车窗和他挥手时的表情让他想起一件很久以前的事情。
萨尼今年二十岁,这件事情发生在他十岁生日。
当时他还生活在北方雪国闭塞的小村落,趁人不注意就把整张脸都贴到村里唯一一间杂物店的橱窗上面,玻璃照出他脏兮兮的冷漠的脸,而他的瞳孔倒映出里面精美的首饰。
其实不过是些带色玻璃的劣制品,但在十岁的他眼中,那就是世界上最华丽的东西。
他看了很久,久到无意间松开了紧抓妹妹的手。
後来他花了更久的时间去找走丢的妹妹。
最後是妹妹找到了他。
面黄肌瘦的小姑娘裹着他们唯一的一条围巾,很努力地踮着脚,一手揪紧他的衣角,另一只手为他耳边别上一朵焉巴巴的野花。
她祝他生日快乐,眼睛比雪夜的星星还要亮。
不久後他们遇见了一龙和曼萨姆,离开那个小村落的晚上萨尼牵着妹妹的手,也曾那样天真而决绝地在心里发誓永远不会松开。
小时候他们身边都是人世间最丑陋的事物,那大概是他对美丽産生执念的根源。
萨尼承认这一点,也不想做什麽改变。
但其实,还是有些东西会被他放在比这种美学更高丶更重要的位置上的。
所以当可可谈论起有关星星的话题的时候,他用很随意的口吻打断了他。
“很早以前我就明白了一件事。”他说。
“——属于我的星星不在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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