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爱也很正常,作为父母总是这样的。”雷格纳的面庞上勾勒出一抹温柔的笑,他是想起蕾雅小时候的可爱模样,话语越发柔和:“她和奥德莉亚,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这又是斯内普不知道的情况,事实上他一直以为雷格纳跟蕾雅一样,是在幸福美满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
“是的,除了奥德莉亚,我从未跟别人提起,甚至蕾雅也没有。”雷格纳感受到斯内普眼里的错愕,接着说:“我没有关于我父母的记忆。我是由叔叔抚养大的,不过他早早就折断了魔杖,妻子是麻瓜,孩子也没有显现出魔力。虽然他对我很好,但他的家人由始至终都不太喜欢我。而就在我从霍格沃茨毕业不久,他便去世了。”
原来遗憾的故事在魔法界并不罕见,这麽一想,雷格纳的这番经历倒跟哈利·波特,亦或是斯内普本人都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斯内普没有任何应对这种场景的经验,根本不清楚这个时候该说些什麽,只好默默地再次与雷格纳碰杯,顺手挑起一块肉干。
“我曾经很孤独,有段时间还很怨恨为什麽我的父母会将我带来这个世界,然後又离开我。”雷格纳喝完酒,沉默片刻,而後慢慢地观察着斯内普紧绷的侧脸,决定对这位男巫诉说最真实的心声:“直到我遇到了奥德莉亚,直到我有了蕾雅。我才终于开始感激我的父母——感谢他们,让我有机会组建一个真正属于我的,安全温暖的家。”
属于我的家。
斯内普再度因雷格纳的话而怔愣住,有什麽莫名的东西在这时一同坠入了心海,穿过层层的水幕,一直落到海底深处的黑洞,往下,往下——直至敲出一声着陆的脆响。
黑发巫师回过神来,却想不起眼角到底是什麽时候丶为什麽而湿润的,只能执拗地偏头去眺望天边的星辰,决定不让这位年长又心细的男巫看到。他低哼着咽下口中的零食,远眺的眼神追随那颗夜空中透亮的星星,一口喝尽馀下的酒。
“我很清楚你大概不会想对我说你的经历。”雷格纳的脸色愈发平和,他凝视着两人只剩下冰块的酒杯,趁着酒意带来的温热,感慨道:“但至少,你的父母把你带到这个世界,并且赋予了你如此卓越的才华。虽然我还是很不舍得,但我确实很欣慰她选择了你,也很感谢你没有让她伤心。说实话,我後来放心她参与战争,其实都是因为有你在。”
“不,是我想谢谢你告诉我关于蕾雅的这些。”从喉中滚滚挤出的音调仍带有一丝哽咽,但斯内普很明了雷格纳不会拆穿他:“雷格纳,我不是一个善于表达感情的人,但今後——”
金发副司长举起手捏了捏斯内普的肩膀,凝视着对方眼里铺满的恳切和深情,果断地以一种谦和的语气抢过话:“好了,西弗勒斯,我不需要你的承诺。我知道你会珍惜她,也会守护她,就像我对奥德莉亚那样。”
“以我的生命。”斯内普几乎脱口而出。
“不要总是说这麽沉重的话。”雷格纳稍加力度拍着男巫,笑得更畅然,脸上的皱纹都弯成欣然的弧度:“我只要你下次跟她一起回来吃饭,奥德莉亚也很想见见你。”
“我的荣幸。”斯内普全心全意地答应,此时明若晨星的黑眸中凝有前所未有的恭谦与真诚。
……
蕾雅洗了个舒适的热水澡,还对布莱克家挑选的沐浴露香气颇感欣赏。她心情愉快地回到房间,却意外地发现原本应该是金妮的位置上坐着罗恩。
“金妮呢?”她擦过头发,施了个烘干咒。
“她说想在回家前多跟哈利待一会儿。”罗恩还在摆弄从楼下拿上来的大富翁棋子,“所以我被赶过来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赫敏靠在两个松软的枕头上,翻看着一本标有“澳大利亚交通百科”的书籍,跟着韦斯莱夫人从陋居来的克鲁克山正懒洋洋地挨在她的腿侧。“也不知他们要待多久。”赫敏说。
“要不,我们三个玩一局大富翁?”罗恩似乎对晚上的游戏仍心有不甘,“我真不明白,乔治今晚是怎麽将钱盘算得那麽好的……”
“嗨,乔治和弗雷德可是开店的呀。……不过,现在玩大富翁就算了。”蕾雅打着哈欠走到一侧的书桌旁,将浴巾随意晾在椅背上,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件针织罩衫披上,“你们东西都准备好了?明天收到爸爸的猫头鹰邮件後就出发?”
“对,我刚找到了澳大利亚的巫师接应点。”赫敏翻过一页书,浅浅地应着,又向罗恩招了招手,“罗恩,你过来看看这个路线怎麽样?我觉得我们最好带上魔法扫帚,有些地方没公共交通。哎,蕾雅,能帮我拿点白纸吗……”
“当然,我的小姐。”蕾雅轻笑着轻晃魔杖,一本空笔记本和一支圆珠笔就飞到赫敏手边。罗恩整齐地收起游戏盘,挨着赫敏坐在床边,手很自然地搭在赫敏的肩侧,与她讨论起来。
蕾雅端详两人片刻,突然觉得也许应该给他们一些私人时间——心里这麽想着,她就给在楼下又在熬狼毒药剂的某位男巫传去消息:
「我能来找你吗?」
「想做什麽?」
「想你」她回得毫不犹豫。
斯内普的回复倒是花了一些时间:「记得穿鞋子」
看到这句话,蕾雅忍不住翘起唇角,回想起那年圣诞节的事。她翻找出一本之前斯内普推荐的历史小说,转头对床边的两个人说:“那我也不打扰你们俩,我去楼下找他复习。”
“复习?”赫敏瞬间错愕地擡起头,旋即扬起眉毛,面上绽开一个洞穿一切的表情:“哦——好吧,等金妮回来了我用守护神告诉你?”
“注意安全,夥计。”罗恩调侃着挥了挥手。
“罗恩!”蕾雅拿起一个抱枕轻轻扔向他,顺带“误伤”到他身边捂着嘴笑得肆意的赫敏。
走廊的灯光昏黄而轻柔,她拢着罩衫,蹑手蹑脚地绕过还有人走动的空间,心里还盘算要是在途中撞见人了,就说要去厨房倒牛奶。不过,她谁也没碰到,安然无恙地来到一扇虚掩的门前,从门後飘到她鼻端的,是熟悉的狼毒花淡香。
斯内普已然完成药剂了,他正坐在壁炉旁的古典沙发上,手里捧着新一期的《炼金术士》。他肯定也是沐浴过,穿着一套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灰色睡衣,半长的黑发还沾着潮意。窗外透进的稀薄月色披在他的身侧,是一层柔美的银白,给他平添了几分慵懒,这又是她不曾见过的斯内普的样子。
“来了?”斯内普从书中擡起头,望着蕾雅关紧房门锁上,然後踢着拖鞋走过来。不过他只看了她一秒就移开视线,因为她身上那件纯白的背心睡裙和同样单薄的针织罩衫,正被屋内的灯光映出的一片朦胧的轮廓。
他哽了哽喉咙,视野不自觉地捕捉到那如涟漪般蹭着她小腿的花边裙摆,轻柔曳动的纺织物恰恰恍若他此刻的心,摇摇欲坠。
看来,今夜注定是一场煎熬而又漫长的挑战,他忽然後知後觉地有些後悔同意她过来。
她停在他的跟前,全然没有察觉到他稍有拘谨的呼吸,轻快地问他:“卢平教授喝完药剂了?”
“嗯。”斯内普至少很庆幸,他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日并无两样。
“我可以在你这里待一会儿吗?金妮去哈利房间呆着了,我的房里剩下赫敏和罗恩。”蕾雅尝试为当下的状况进行一番解释,“他们说等金妮回来了会用守护神叫我回去。”
“坐吧。”斯内普往沙发的边缘挪了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