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一个宇宙存在着多个次元,那麽一个次元里会有多个分层级的世界也不奇怪。乌戈已经从多年的研究当中觉察到了这个可怕的事实,他们的世界或许受制于更高等的世界。因此,除却改变阿尔玛托兰的现状以外,他的宏愿里还包括着创造出能够改变神之序列的魔法。
可是……「命运」,怎麽会变成人?
看着它借“白之鲁夫”之便不断加深与物质世界的联系,乌戈眉头日渐紧蹙。他是否要亲身去污染严重的地表走一趟,将这个未知的隐患扼杀在摇篮当中?
在它已经聚合壮大到让人无法忽视的某一天里,乌戈最终还是决定分出自己的一部分意识,往地表走一趟。
关于「命运」,他其实还有另外一个怀疑的对象,那就是诺伦。
世界毁灭时,他忙着疏导幸存者们进入地底的避难所,而无暇顾及诺伦的踪迹。不过他在进入地底前的最後一刻,还是亲眼看到过有一道光柱扑入了天上那显眼的巨洞……现在想来,诺伦应该是和神战斗了,或许那些物质是她溃散後的残留力量也说不定。
不过,惯于漠视死亡的诺伦有朝一日会为了这个世界挺身而出,这一点还是让人觉得没有真实感。他只当自己这一想法是对诺伦善意的猜测。
究竟怎麽样,还是要去地表看一眼。
……
荒无生机的焦土之上。
名为「命运」的异质力量最活跃的区域。
入目望去,乌戈看见了废墟上星星点点的光。
这些光点看到他,似乎显得有些雀跃,他的意识体刚一上前,就被漫天的光点簇拥了。他能感受到其中的欣喜。
他不由怔住了。
这些光点,和鲁夫之鸟很相似,但不同的是,它散发的微光类似于银,在这片无边无际的黑土焦骸中,就像宇宙抖落的星尘。
这些光点亲昵地拥着他,明明他现在是灵魂状态,却似乎能被它们所触碰。
“你……你好。”他略一犹豫,还是尝试着开口交流了。
甫一开口,他能感觉到灵魂自外而内泛起丝丝暖流。这些小东西以语言为接口,与他建立了一种短暂的「契」。
“这里好暗啊,发生了什麽?”
他也听到了对方满怀好奇的问询。
“你是我在这里看到的第一个人!我在这里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一个活的生命呢……”
“我本来想用自己的光照亮这里,但我还是太弱了,不管吞掉多少力量都不能驱散这里奇怪的污染。”
“你能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麽吗?”
光点一闪一闪地抛出一句句话,却没有丝毫的恶意,只是带着纯粹的天真询问起它出生後遇见的第一个人。
乌戈从它身上觉察到了熟悉的气息,但对方的话语又让他不敢笃定方才的猜测。
他斟酌着,不知为何也放轻了语气:“这里……发生了很可怕的事。”
“是战争吗?”
“是天灾,也是人祸。但说不上战争,因为我们根本就无法做到反抗,世界就毁灭了。”
说到这,他心中不由泛起苦意。
尽管所罗门用最後的力量封印了世界之xue,封印了伊尔伊兰,封印了埃尔萨梅,可遗留给此界的惨状却将永久定格给漫长的岁月。
“那这是不平等的战争。我讨厌战争,战争会死很多生命,就像现在这样。”它说。
围绕在他身边的光点忽然黯淡下来。
“可是,当我想做点什麽时,我又觉得他们的灵魂死在那一刻好美啊。我不该阻止死亡,但我又很想这麽做,这样想着又那样想着,最後我会觉得很难过……”
乌戈听了它的话,内心疑惑着这个光点诞生意识时是在世界毁灭前还是在毁灭後。
“你看到了其他人的死亡吗?”这里还有其他生命存在过?
“这里遍地都是呀。”
光点随之扩散开来,好像在指着地面上每个难辨昔日形貌的痕迹。
“我在这里待了很久,所以能找到一点生者留下来的线索。但我很难跟你说清具体是什麽,唔,我就是能稍微看到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这里居然还有能被发现的印记吗?
乌戈往黑不见底的地面看了好久,根本难以找出有生物活动的证据。
可忆起他之前所熟知的世界地图,他知道这里曾是某个种族的栖居地,可现在不管怎麽看都看不到任何属于文明的蛛丝马迹了。
“这个世界这麽广阔,可却都充斥着同一种生机散尽的枯萎。我以为自己只要跑得够久,就能找到不一样的景色,现在看来是我太自作聪明了。”光点颇为懊恼。
“不过还好,我接下来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在我越长越大以後,有个声音这麽告诉我。据说那里会有很多我从没见过的风景。”它说,“到时候,我会把这里统统忘掉。不过也没什麽好忘的,这里就只有一种颜色。”
在乌戈怔然之时,光点又聚集在他身侧,一闪一闪地说:“遇见你真好。原来一个鲜活的灵魂是这样的啊。我能看到你的烦恼,你被好多线缠着啊。”
“线?”
“嗯,那个声音告诉我这是只有我才能看到的东西。你身上的线太多太杂了,有的线既是你珍视的也是你的烦恼,有的线让你这麽痛苦你却不愿切断,还有来自他人的线居然成为了你的生存信念,人的灵魂真是矛盾呢。”
光点不假思索地说出了这些惊人之语,它不知它太过坦荡的天真会剖开人心中最不愿展示出来的隐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