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责任
昨夜副王萨布玛德的诉说沉重而晦暗,再看这个国家的白昼之景时,花楹还是能感觉到这里有什麽不同了。
贫穷携着腐臭的气味从不知名的地方传来,以发黄的粗布充当门户的破旧房屋内隐隐传来孩童的啼哭,可趁着风掀开布帘的间隙看向屋内时,里面却空无一物,尘灰厚积,连蚊虫都不愿造访。
多数人都面带愁色地坐在门边,眼中无光,花楹动用了感知,那压抑到临界点的苦郁顿时就占满了她的心。
“呜呜呜……好饿啊,好想再吃一次老爷们从马车上丢下来的白面包……”
“脚板被割伤好几天了,但不知道为什麽一直在流血,真晦气!不就是没有药治麽?最近脑子也晕乎乎的,看什麽都看不清……咦,脚下好像有什麽东西在动?”
“好痛,全身都好痛啊……忙活了一天,总算招呼到一个客人,可对方却因为心情不好而殴打我,差点连我的孩子也被波及到……凭什麽?凭什麽就只有我如此不幸呢?为什麽要让我的孩子和我一起遭受这份罪呢?”
“……”
“……”
“……”
“为什麽这个世界让人如此痛苦?”
——为什麽呢?
花楹垂下眼,默默切断了感知。
在不知道自己即将沦为奴隶的情况下都过得这麽苦了……
要是知道自己以後还得更苦,那他们会变成什麽样呢?
“姐姐……”
一只瘦弱的手抓住她的衣摆,拦下了她的脚步。
低头看去,那是一个极其瘦小的孩子,高耸的颧骨之间凹着一双惨然的大眼。
“能给点吃的吗……”他怯生生问,“我的弟弟已经饿得睡了好几天了,怎麽叫都叫不醒……要是能拿到吃的,他肯定会马上醒来并开心得大叫吧。”
“……抱歉。我身上没有吃的。”
那双眼睛霎然转暗,花楹蹲了下来,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口袋,“但是我有这个。”
解开系绳,里边的东西在阳光下闪着五颜六色的光辉,照进了那个孩子满是惊愕的眼中。
她手中的光芒吸引到了不少有心人,原本死气沉沉的周围登时一阵骚动:
“那个人!那个女人手里头有好多宝石!”
“快抢过来!有了它们!我们就不用过这样的生活了!”
花楹恍若未觉,抓着眼前的这个想要逃离的孩子,认真问道:
“这一袋宝石,能救多少像你们这样的人?”
“……”
“——?!”
手腕被人大力拉起,花楹眼前一晃,等回过神时,她已经在被迫与前方的人一起狂奔着。
“在那里展示自己的财富,很容易让人失去理智哦。”
辛巴德回头看着她,眼中带着淡淡的愠怒。
“才半会儿不见,你就这麽希望被人担心吗?”
眼前的人紧抓着她不放,只是狂奔片刻,她的腕上便留下了一道红痕。
花楹默然道:“……他们伤不到我。”
“是啊,那里谁都伤不了你。”辛巴德眼中的锋锐化为了暗藏气焰的微笑。他直言:“除非是你希望他们伤了你。”
“……”花楹没有再接答。
她回过头,後面的人还在紧追着她不放,他们眼神炽热地盯着她的手部——只因为她手上的不起眼的袋子里装着这里多数人半生都追求不到的财富。
它的存在,会给某些人带来闲时的消遣,也会给某些人带来永世的痛苦。对于後者而言,这大概也属于“不可得”的事物之一。
不平等分配的外物居然能让人终生受其所困,这本身就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她手一晃,布片随风吹走,五光十色的宝石溅落在黄土上,纵然凌乱的风尘盖在它们身上,可怎麽也掩不住它们诱惑的光辉。
“跑快点。”见他步子放缓,她催道。
辛巴德眼眸微眯着,在旁观她的一系列举动之後,他又拉着她继续跑了起来。
“这麽做无法改变现状,他们也不一定有机会将那些宝石用出去。”
“我知道。”她说,“但我就是想这麽做。”
“可你作为旅人,在异国旅行却身无分文真的不要紧吗?”
“没关系。”辛巴德也不知她为何还能笑得出来,“我挺开心的。”
他想,如果是少年时的他,他大概,不,绝对也会毫不犹豫这麽做。她只是做了和他一样的事而已。不知是谁受谁的影响。
……可他还是非常钟爱这样的巧合,正如此时此地,他们十指紧密地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