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肩上传来一阵温热,这个倔强的少年即使在落泪的时候也不肯发出一丝声音,但肩上久久不散的温度又说明了他泪意汹涌。
什麽嘛……原来还是可以哭出来的啊。她还以为这个自大的家夥会骄傲到底呢。
不过,还能哭出来就好啦。
她呼出了一口气,安抚地拍着他的背。
也不知过了多久,辛巴德才略为生硬地沙哑开口道:“守卫把门锁住了,你今晚可是要待在这了。”
“那就待在这吧,反正你也在这。”她无所谓。
闻言,他沉默了良久。
“为什麽呢?我明明都这样了,你为什麽还这麽信着我……”为什麽要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他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语气里深藏着莫名的惶惑,以及丝丝缕缕的期待。
——为什麽呢?
他的疑问,令赫尔加不禁回溯到迷宫之境里,回溯到鲁夫汇聚纷扬的那一幕记忆里……
她弯起嘴角,目光悠远,声线温和:
“因为我曾在伊姆查克的魔神之宫里,见证了一位史上最伟大的君王诞生。”
“辛。”
“嗯?”
“你可不可以松开我了……你身上好臭啊。”
“……”
辛巴德哽住了,不是你先抱的我吗?
牢房内潮湿阴暗,想找一个可以入睡的地方实在很难。最後赫尔加索性用魔法烧了角落一处,把滑湿的青苔都烧掉以後,终于有了一个勉强入睡的地方。
“总觉得你的魔法好像比之前厉害不少。”辛巴德看着她用魔法完成了打扫工作。流畅的光之线旋转着,以灵巧的弧度将那片暗青扫得锃亮,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因为我在不用魔杖的情况下可以更好地进行魔力操作。”赫尔加坐在了被她清理出来的地方,面上虽一副嫌弃的表情,但她还是招呼他过来,“你不过来就算了。”
他当然是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她的身旁,并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靠在了墙上。尽管他这一番动作如何潇洒,然而一看他只有一块脏破的白布裹身,那份帅气顿时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俩并排坐着,沉默无言。
“自从离开村子以後,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一块睡了。”他突然开口道。
她垂下了眼,轻声应道:“是啊,已经过去了这麽久啊……”
那个时候,她被他和夫人收留,住在那个简陋却温馨的屋子里,日子过得贫苦但也惬意。当时家中并没有多馀的床铺,她每晚都是和辛挤在同一张地铺上入睡的。
她还记得,夏天闷热的时候,蚊虫会顺着土窗摸进来,咬得他们的身体发痒。这个时候辛就会把她闷在被子里笑嘻嘻地说等虫子走了再掀开,整个被窝里都是他们闷得太久的汗味。
而冬天来临时,被子单薄,怎麽盖她都觉得冷,这时他又会装作一副怕冷的样子,嘴上还在哀求她的时候两只手便已大咧咧地搂上了她,用这种崴脚的方式维护了她别扭的自尊心,为她驱走了寒夜。
“那个时候的你就是一个幼稚的小鬼……”
她擡头看向黑黝黝的天花板,视线飘远,眼含微光,似是穿透了泥墙看到了无垠的星河。
“难道不应该是你可靠的兄长吗?”他摇头轻笑着,那笑容照得暗室也明亮了几分。
说到这,他想到了什麽,脱口喃喃道:“嘛,不过我现在,应该也不算你的哥哥了……”
他的话语以惯常的嗓音逐字逐句流入她的耳中。听着身旁人在这寂夜里清晰的细语,她微愣了一下,忍不住看向了居然说出这番话的辛巴德。而他正好也在看着她。
那双无往不胜的眼眸已恢复了往日的荣光,熠熠光纹更深处,她看到有什麽在流动着。
那片金色宇宙里似乎蕴藏着某种终极奥义,但现在的她似乎还无法领悟。
可每当辛巴德这麽看着她时,她又觉得心里有什麽东西要破土而出。
她盯着对方的时间太长了,慌乱地撇开了视线,她口不择言道:“什丶什麽啊!那个时候你睡相奇差,经常抢走我被子就算了,还经常在梦里逐个念叨着村里少女的名字……我那个时候因为你这个毛病可没少受罪啊!”
听到她这般别扭得可爱的回答,辛巴德忍不住露出了笑,但他没有再多说什麽,过多为难这个脸已经慢慢涨红的人儿。
“要像那时一样靠在我肩上吗?”他说,“在母亲还没有生病时,我们曾一起去当了有钱人家的马夫,一天下来只需要跑几趟就可以拿到丰厚的报酬……因为太无聊你总是会犯困,所以你经常就那麽靠着我睡了过去呢……哈,明明干的是轻松的活,可那个时候肩膀经常泛酸啊。”
提及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她觉得脸上有些发热:“这都过去多久了……你今天怎麽这麽喜欢回忆往事啊。”那个时候她刚来不久,还没有完全适应那样的生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