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湘。”
九湘说话的同时也在打量着谢红叶。
她眉眼偏长,给人一种阴险感,但结合那张稍圆偏正的脸,则不仅感受不到那股邪气,还添了几分威武。若谢红叶年轻个一二十岁,这副面孔或许还称得上和善,偏偏她已经六十二岁。脸还圆正,两腮的肉已不复年少,一眼看去只觉得此人不太好惹。刚刚她说出口的话恰好验证了这一点,不是所有人在对上官兵后都想着迎难而上的。
“九湘?这个名字听起来文绉绉的,与你的胆气不符。”
谢红叶先是对九湘的名字做出了点评,紧接着颇有兴味道:“你上山来也是为了加入我们?”
方才大刀直冲对方头面时,九湘眼眨都没眨,谢红叶对此很是赞赏,她许久没看过有这般胆气的人了。
九湘还没来得及说明来意,就听见旁边有一道声音凑了上来:“寨主,你在跟谁说话?”
谢红叶看向说话的人,敏锐地现对方的眼睛中并没有九湘的身影,一句将要脱出口的“这么大的人你瞎了眼”卡在了喉咙口,她下意识地看向九湘。
后者耸肩,“你没给我说话的机会。”
确定只有自己能看见九湘,谢红叶觉得很是离奇,她半是戏谑道:“在刚刚的一瞬间,我还以为你是来勾人魂魄的鬼差,当时就在想着要怎么解决掉你。”
她已经六十有二,与她同岁数的人多数都已经钻进棺材里长眠在地底下,她到这一步也只是时间问题,因而才怀疑九湘不是人。
撞上鬼又如何?
一群掌管转世的和尚她都敢杀,更何况是生来惧怕和尚的鬼。
“不过——”
谢红叶话头一转,流露出对九湘的不信任还有怀疑:“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帮助我达成所愿?”
她嗤笑一声:“小姑娘年纪轻轻,口气倒不小。”
她谢红叶如今站在这山峰之巅,靠的可不是谁的帮助。
“你我今日只是初见面,谢寨主对我有所怀疑也是人之常情。”九湘没有因为这一句质疑和几分轻视的话而恼怒,“谢寨主不妨再想想,若是寨中多了我这么一个人,能为你们带来多大的帮助?”
谢红叶问:“比如说?”
九湘道:“谢寨主,如今可是元康二十一年?”
谢红叶抬抬下巴,示意九湘继续说下去。
元康二十一年秋,正是书中记载的成功将观音山上的土匪全部剿灭的那一年,这印证了九湘心中的模糊猜测。
头顶黄叶凋零,遍地秋色,空气褪去了秋日的潮湿,变得有些干燥。半山腰往上又生长着不少产生松油的松树,这些松油遇火即燃,休眠的落叶又是最好的助燃剂,无须风力相助也会在眨眼间燃尽所有山头。
若要放火烧山,秋冬之交最合适不过。
九湘只有在宿主肉体即将死亡的时候才会绑定对方,不难推测出,谢红叶正是死在了这次剿匪中。
她道:“我可以让你们躲过即将到来的一场灾难,我知道那些朝廷的人接下来要怎么对付你们。”
谢红叶对九湘提出的条件完全不感兴趣:“没有你,我们也可以躲过去。”
这并非是谢红叶自大,而是以往那些朝廷的官兵也试图剿灭过她们,可次次都败在了她和她的姐妹们手上,从未成功过,甚至伤亡惨重。
“那——”九湘直视着谢红叶:“若是他们放火烧山呢?”
谢红叶游荡在秋色里的双眼落在了九湘身上,将后者全身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遍后,语气笃定道:“不可能。”
随后她摇摇头,轻笑一声,“这种做法得不偿失,若是控制不得当,反倒是自己的人先阵亡,那些朝廷的驻军是挺蠢的,但不至于这么蠢。”
“而且,山下居住的百姓们多数都靠山吃山,若是一把火烧掉,就算没有伤及任何无辜人的性命,也会激起百姓的愤怒,引未知的暴乱,没有那个官差愿意在自己管辖的地域内见到这副场面。”
九湘想起书中记载的剿匪三千,观音山上哪里有三千之众?险要的观音山也容不下三千之众。
多出来的那些是什么人?
书中记载,山脚居住的百姓也是诡计多端的土匪伪装而成,在熊熊烈火将山上所有人都逼死时,这些土匪为了给亲朋报仇,引暴乱,最终全数剿灭。
九湘迅察觉到了这其中的不同寻常之处,她直视着谢红叶,半是推测道:“是人是匪,全凭剿匪者的一句话。无辜百姓又如何?在他们看来,闹事的都是土匪,一齐杀了便是。人命哪里比得上他们剿匪的功绩重要。”
谢红叶原本坚定的面上有松动的迹象,九湘所说不是没有可能。她们被迫盘踞在这处山上也有他们的原因……
九湘趁热打铁地追问道:“谢寨主以为呢?”
“我不……”
“谢寨主!”
就在谢红叶正要回答的时候,一个道士打扮的人喘着粗气出现在了二人面前,说出口的话却如练习过数次一样没有卡顿:“谢寨主,我们主持命我来告诉你,说朝廷的人因为对你们久攻不下,打算放火烧山,要你们赶紧离开这里!”
放火烧山!
谢红叶快看了九湘后扶住来人的肩膀,“别急,你们主持是怎么知道他们要放火烧山的?”
“主持看到朝廷的这些人行踪诡异,就命观中师姐妹装作上山采药去查探消息,半途听见了他们讲话。”
小道士已经顾不上喘气了:“主持一知道这件事,就命我来赶紧通知你们。主持也命观中姐妹收拾东西,打算在大火烧起来时出去躲避躲避。”
如此紧要的关头,谢红叶仍保持着镇静:“回去告诉你们主持,我不会让这件事生的。”
何等狂妄!
九湘微微诧异。
小道士仿佛习惯了般,只是问道:“寨主可是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