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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照小说>为夫则刚by十二月明全文免费阅读 > 第七十章(第2页)

第七十章(第2页)

崇明帝轻咳一声,将闻昌正的话转述给了谢琼婴。

谢琼婴双手交插撑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光照在他的脸侧,侧面看去鼻子更显笔挺。

崇明帝话毕,谢琼婴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压抑不住笑,索性靠倒在了椅背上,仰着头放声大笑,喉结都随着剧烈的笑而上下滚动。

声音断断续续从他的喉头蹦出,没有快意,反而带了几分悲戚。

崇明帝是头一回见到谢琼婴笑成了这样。

他实在是不明白谢琼婴在笑什麽,看到闻昌正认错,所以快意吗?可这笑听着并非如此。

这笑,就如同针一样扎在了他的心头。

许久,谢琼婴才止了笑,他的眼中似有泪光闪烁,但细细看去,却又没有。

他道:“无愧于民,无愧于天地,他究竟怎麽好意思说这些话的啊。”

这些话骗骗别人还行,骗谢琼婴?骗得了吗。

闻昌正当初于谢琼婴而言,不仅仅是老师,更是一个能救百姓的文臣。谢琼婴以他为道心,想以後能成为同他一样的文臣,处事端正,心怀天下。

“当初入国子监之时,我怀揣对他的崇高敬仰,因为他救了东南,救了数万生民。可事实上,越是相处,越是接近才发现,他所谓的家国有方丶天下太平,全都束之于高阁庙宇之上,盘桓于阴谋诡计之间。杜家不是民吗?我又不是民吗?要推新政,就要死无辜之人。要守皇位,就必须要忌当初的功臣。如今见我尚且有用,便又来让我承其遗志,到底为什麽要这样来糟践我啊。”

闻昌正如此行径,让谢琼婴印象之中圣洁高大的老师瞬间破碎,若是换个人,倒不至于让他如此厌恶,可正因为这人是闻昌正,他无法接受。

闻昌正口口声声说着爱民,他那爱的是民吗?

早在谢琼婴十岁那年做出了《民论》之时,闻昌正就该知道,谢琼婴他有才有志。按理来说,他不该这样对他,他应该好好培养他才是啊。但闻昌正出身寒微,走到如今这样的地步,从来都是猜忌大于信任。谢琼婴从前想要救世,将来就算是能救世,那又如何?他“心怀万民”,为了皇权稳定,有威胁,他就要铲除。

他爱他口中的“万民”,却不爱百姓。

这是上位者们最喜欢做的事情。

崇明帝道:“自古以来皆是如此,权臣x坐大,皇权受威。万方有罪,罪在朕躬!若是执意要怪,你就怪朕!”

权臣与大臣全然不同,就拿“权臣弄权”与“大臣当权”来说,“大臣当权”是合法合礼,而权臣是奸臣。

事到如今,崇明帝竟然还说这样的话。

谢琼婴的眼神带了几分惨意,“权臣?原在舅舅的眼中我们是权臣。猜忌一经开始,不经死伤不可罢休。舅舅心善,不动父亲,便任由皇祖母来动我。”

“可是舅舅,若谢家真的要反,还会等到今日吗?皇祖母和老师的担心可以理解,但父亲和舅舅是刎颈之交啊。”

谢琼婴说的都是实话,崇明帝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谢琼婴仍旧声声质问,清润的声音一点一点击碎崇明帝的心神。

他又说起了他的老师闻昌正。

“老师口中的万民太假,太虚僞。他说悬法于衆,可他所作所为,又是否合乎理法?他崇尚命由天定之说,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无非是想将自己手上沾了的人血甩干净。他们死了,是他们的命不好,我若挺不过了,便也是我命该如此。如此,他依旧是那个受人景仰的首辅,依旧是那个清风朗月的老师。可是被牺牲的民,就不是民吗?每一字每一句无不诉说爱民,可又将人分之为‘该死’与‘不该死’,将‘该死’又分之为是否‘死得其所’。”

“既要施行天下大同丶人人为公的儒家之道,可又没有孔夫子的正心诚意丶仁民爱物。如此,也配享太庙,受人顶礼膜拜吗?”

谢琼婴的话如利剑,在说闻昌正,却更是在说崇明帝。

崇明帝再受不住这一层层的诘问,颓然倒回了椅中,“少允啊,你太年轻了,你的眼中只有明知其不可为之而偏要为,可这世上之事不是非黑即白。官场糟污,皇家糟污,你活在蜜罐里头,读圣贤书,又怎麽知道这些?”

“我明白,早在十岁那年倭寇横行东南,而大臣们决意送百姓去死之时我就明白了。文臣当道侈谈误国,百姓如鱼肉,他们恨不能将其食之殆尽。老师能做到这样的地步已经很好了不是吗?若不做这些污糟事,又怎麽保住天下太平呢?可只要做了,那就是逆天无道。无论後面新政是否能推行,是否能改革下去,这柄快刀上沾了血,注定于他口中的‘无愧于民’无缘。”

崇明帝声音带了几分沙哑,几乎有些哽咽说道:“好孩子啊,你真是个顶顶的好孩子,朕说不过你啊。杜家的事情是舅舅错了!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精神你老师何尝没有?他出身于寒门,长于市井之间,走到如今,做到这样已经很好很好了啊,你不能因为这些事情就将他贬得一文不值啊。你既看不上他,觉得他做得不好,为什麽不能帮帮他呢?他一人走那条路太孤独,直至死亡。这样的苦楚,你若是也来走一遍便再说不出这些责难的话来了啊。”

谢琼婴冷声回道:“舅舅不必激我,我是没用,若我真有用,也不至于把自己陷于这样的地步。如今能有人陪着我一点点走出来,可是当初的我呢?有谁能在我的身边拉我一把啊。”

谢琼婴那段时日当真是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地步,无人懂他,而懂他之人皆在害他。

崇明帝沉声道:“该过去了,首辅留下遗志的都是你,可见当初的事情他是真的知错了啊。”

严厉了一辈子的首辅,死前还在忏悔道歉,这样的结果他已经该知足了不是吗?

当真知错吗。

那为何不敢当着他的面说呢?不过是害怕自己是会像今日这样责难崇明帝一样责难于他罢了。他连当着自己面说声抱歉都不敢,死到临头留下这麽一句话就要他既往不咎。

有什麽用吗?

闻昌正已经故去,人死之後,一切功过盖棺定论,身前是非不必再论。

谢琼婴不再争,再争也争不出什麽名堂来了。

如今到了这样的地步,二人已经把话擡到了明面上来说,谢琼婴道:“好,我答应舅舅,可舅舅也要还杜家清白。”

这是杜鹤安临终前托付给他的话,他不能救下杜嘉乐,这件事总不能再去骗他了。

他也会去做闻昌正没做完的事情,不过不是因为承其遗志,而是承他自己的年少之志。

崇明帝默了片刻,“可若是洗清杜家冤屈,那不是让那些旧党的人更加有恃无恐。”

谢琼婴道:“为何会?一个什麽都没做的人,却被强压罪名而死,这不是更让人惊骇惧怕吗?”

杀鸡儆猴,在皇权至上之时最有卓效。杜家之死,最能证明皇权已经大于了所谓的“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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