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谢沉显然是想到了谢琼婴,他沉声问道:“此话何意?”
谢琼霖像是自知失言,面露了几分慌色,赶忙解释道:“只是我怕琼婴还想着去给杜家翻案,如此一来,剑走偏锋。。。。。。”
谢沉细细想了一番谢琼霖此话,谢琼婴自从杜家灭门之後,确实性情大变,但他本事再大,谢沉也不敢相信,只用十天,就能过县试,得案首。若是真因为想给着杜家一个公道,迫不及待想要考取功名,而此不择手段。。。。。。
不是没有这一番可能。
谢沉得了此话,便匆匆离开,谢琼霖看着他快步离开的背影,也再没了方才的神情,面若寻常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这件事情能在京都传成这样,谢琼霖确实功不可没。虽然此事也会让谢家蒙羞,但x他不在乎,他只要谢琼婴不快意就行了。
谢沉先前已经应允了他,待到他三月中旬重新上任之时,便传世子之位于他。
可最近谢琼婴的样子,让他有所心悸。他本来是想要杜家的死,能把谢琼婴彻底压垮,谁知道反而叫他振作了起来。
如今态势看来,若是谢琼婴真想要争,世子之位他不一定能等到。
谢琼婴这人厉害就厉害在,所有人都觉得他厉害。只要他肯争,愿意争,他们便都争不过。
谢琼霖回到春熙堂的时候,明氏正在桌前做着小孩的衣裳,而品哥儿正坐在床上玩着些小玩样。
见到谢琼霖回来,明氏只是擡眼瞥了一眼他,也没甚什麽情绪,她近来孕吐得厉害,吃点东西就吐,谢琼霖这些时日也不知道在外面忙些什麽,分明被革职在家三月,却还整日不着家。
谢琼霖察觉到了明氏思绪不对,从背後抱了上去,拿走了她手上的绣品,柔声说道:“不是让你别绣这些了吗?有了身孕的时候最是碰不得这些,万一把眼睛绣坏了可再难好。”
明氏见他如此说,也终有了几分委屈,“你总是这样说,可是我挺着肚子,你不叫我往外出,自己却是成日的往外头跑。殊眠也不跟我亲近了,那我在家里头还能做什麽?一天坐到晚陪着品哥儿?”
提起宋殊眠,谢琼霖的声音冷了一些下来,“她这样的人你同她亲近些什麽?门户不高,丧父丧母,心肠歹毒。。。。。。”
谢琼霖话还未曾说完,就被明氏打断,她的语气带了几分不可置信,“郎君,你怎麽说这样的话?”
他们成婚几年,明氏从上一回谢琼霖打过宋殊眠之後,便觉得他越发陌生,这一回他竟然连这样的话都说,活像个市井小人。
谢琼霖自知失言,可他却不觉哪里有错,他松开了明氏,话也生冷了一些,“我是你的夫君,你不站我这一头,站她那一头?”
明氏起了身,“我没有站她那一头,是你不该说这样的话。”
谢琼霖这些年间过得小心谨慎,一言一行皆不能出了差错,就连在明氏面前也是如此,不敢露出自己一眼的污糟心思。他以为只要自己将来能当上了世子,就可以不用这样了,但明氏的这句话,将他瞬间打回了原型。
就算他真的能当上世子,也还要装,要演。
他心中烦躁,不愿再在这处待了,转身出门。
明氏见他如此,更是伤心,竟直掉起了眼泪,旁边的丫鬟赶忙上去宽慰起了她。
品哥儿早就能走,如今话也说得顺溜些了,看母亲哭了,赶忙从床上爬了下去,赤脚走到了明氏的身边,抱住了她,“娘亲,不哭。。。。。。”
明氏低头看着生得珠圆玉润的品哥儿眨着大眼安慰着她,哭声更甚。
明氏抱起了品哥儿,将他紧紧揽在了怀中,“怎麽会这样?我分明记得他先前不会说这些话的,怎如今张口就是如此。”
丫鬟是谢琼霖给明氏的人,见到两人吵架,赶紧宽慰道:“奶奶这话实在严重了,二公子他是担心奶奶遭奸人蒙骗才一时之间失了分寸,奶奶同二公子几年的情谊,而那宋氏就是嫁进来连一年都未足,谁好谁坏,奶奶怎麽就看不明白呢?”
明氏听了这话一时之间也不知该究竟谁对谁错,她有些烦躁地挥了挥手,道:“行了行了,我晓得郎君是为为我好了,你也莫要再吹我的耳边风了。”
春熙堂这处夫妻二人闹了不愉快的时候,那厢谢沉也已经杀到了春澄堂。
自从吕知羡离京那日以後,京都连着下了几日的雨。
谢琼婴本来正在屋子里头给宋殊眠的膝盖上药,他猜到谢沉为何事而来,只是对雁景说道:“你去同他说等等,我在上药,很快就来。”
谢琼婴坐在床边,宋殊眠的襦裙掀起至大腿那处,小腿正搭放在他的腿上,天色已有些晚,屋内已经燃起了灯。她的皮肤本就白皙,腿上的皮肤更甚,膝盖那处因为方才上药时候被谢琼婴按揉过了,些许发红,更是明显。
见到谢沉寻了过来,她想要抽回腿,却才有动作却被谢琼婴一手握住了脚踝,他声音微哑,“快了,别动。”
宋殊眠听话不再动,任他握着小腿继续擦药的动作。他的手很好看,手掌宽大,一掌堪堪握拢。
宋殊眠擦的药,是长宁送来的。
在那次谢琼婴他们从宫里头回来一趟之後,皆被磋磨得不成样子,长宁去宫里头想要问问皇太後究竟发生了什麽事,结果却被崇明帝喊去了。
那天,崇明帝将在慈宁宫发生的事情同她说了些许。
她这才知道,合着这些年来只蠢着她一个人啊。就是连宋殊眠一个嫁过来没一年的人,都能猜到这背後的事情,而她却还什麽都不知道,也无怪乎谢琼婴回来同她说了那一番话。
长宁现今才知道那天把宋殊眠带去宫里头错得有多离谱,但她拉不下脸来同宋殊眠说什麽抱歉的话,只亲自往春澄堂送上了这瓶药酒。
在知道宋殊眠上回又在慈宁宫跪了一天之後,长宁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拖路子找来了药酒,专治膝盖骨这处,这药用了,阴雨天也不会再多疼了。她知道,宋殊眠一次被她在雪天罚跪,一次又在慈宁宫被罚,膝盖早就不成样子了,若是不擦些好东西,是要痛上一辈子的。
她想,宋殊眠出身不高,但为人确实尚可。她不是没有骨气,相反,是太有骨气。而且自己儿子娶了她之後,也确实越来越好不是了吗?他们国公府世代簪缨,又不需要娶什麽门第高的儿媳来巩固门户。
这瓶药酒,几人都心知肚明是何意。
这是长宁对宋殊眠的接受,是她对以往种种所做之事,无声地道歉。
宋殊眠上了药之後,果真好上了许多,她看着谢琼婴问道:“父亲这回可是为了城中传言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