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染闻此躬手道:“方在审讯犯人,听那慈宁宫里头的宫女着急忙慌,便也不敢多耽搁。”
皇太後听了这话也知道他是怕耽误了自己,才着急赶来,她眉头微微松开,淡淡道:“你今晚在外头守着吧。”她擡手往宋殊眠的方向指了指,道:“看住了人,若是她今晚出了慈宁宫,你提头来见。”
皇太後也没说拦不拦谢琼婴,林染无需问,也知道该怎麽做。
果不其然听她说道:“三公子若要回去,便让他回吧。他走了,你便把宋殊眠带下去教教规矩。”
这话是明晃晃的威胁了,林染顺着皇太後手指的方向看向了宋殊眠,就是这样落魄的时候仍能见得其风姿绰约。
他笑着应是。
皇太後起身就要往里头走,然而门口那处却传来了崇明帝到来的通报声。
皇太後的身形微不可见的摇晃了下,很快回过了神来便对林染说道:“哀家说了,你要拿命看人。”
她加快了脚步往里头走去,想要在崇明帝到来之前进了里殿。
然而终究是赶不及。
“母後。”
崇明帝的声音从身後响起。
皇太後虽顿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可以了,不要再逼了。”
在场几人心知肚明崇明帝这话是何意,皇太後没有说话,衆人只能看得见她的背影,满头的华发在灯光之下甚至能折射出几丝光亮,平添了几分寂寥。
“没人逼他,是他自己选的。”
分明逼人至了此等境地,却还在说没有逼。那什麽叫逼?拿刀架在了人的脖子上才叫逼吗?
宋殊眠听了这话都要呕出一口血来,转头去看谢琼婴,只见他面上露出了几分怔忡。
他在想些什麽呢?他会不会在想如今这样也全都是他自己的过错?
宋殊眠回了头去,却见得站在宫殿对面的林染正好整以暇看着他们,右手正把玩着左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似乎是看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眼中竟然还染上了几分笑意。
本就生得阴柔,这副模样,当真骇人。
崇明帝见得皇太後仍旧不死心,只是沉声说道:“李进,带着三公子和三少夫人出宫。”
李进是司礼监掌印太监,而林染不过是东厂提督,他注定争不过自己的顶头上司,况这令还是皇上亲自下的。
但皇太後方才吩咐过他,要用命看住了二人。
他必须要争。
见崇明帝如此,方才还在看笑话的林染已经往地上跪去,“皇上,三少夫人她顶撞了皇太後,不能出宫。”
崇明帝的火气本就没处撒,见到林染如此,直接一脚踹上了他的胸膛,“这是朕的旨意!你给朕听清楚了,是朕叫他们出去。”
冬天的宫殿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林染喷出了一口鲜血,鲜血浸染了地毯,他被踹翻在地,很快却又爬回了原位。
李进见此只是无声地摇了摇头,可叹可惜,这样着急往上爬,必将忍受常人所不能忍受的代价。
林染效忠皇太後,借皇太後上位,那麽她的话便是林染的圭臬,皇太後要他拿命留人,他就必须拿命留人。
若他不忠,皇太後也不会再留他了。
李进要去带着谢琼婴和宋殊眠离开,那厢林染还想再说,皇太後就先一步回了身来,“是哀家执意要留人,你就算是杀了他,哀家也要留!”
崇明帝朗声道:“好啊!既如此,便拿剑来,朕今日就杀了这个吃里扒外的狗奴才!”
崇明帝话音方落,皇太後声色俱x厉道:“皇帝!”
大昭所有宦官都应当是皇帝的奴仆,而林染却投机于皇太後上位,崇明帝斥责他吃里扒外也并无错处。
母子二人对峙片刻,终究是皇太後败下了阵来,她对林染说道:“还跪在这里干什麽?皇上既都如此说了,还不快滚回去。”
林染起身谢了恩典之後便退了出去。
皇太後冷冷地看了谢琼婴和宋殊眠一眼,末了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崇明帝一眼,便愤然拂袖而去。
昏暗的灯光铺在几人的身上,照得人都不真切了几分。崇明帝只是深深地看了谢琼婴一眼,说道:“走吧,孩子,舅舅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谢琼婴听到这句话猛地看向了崇明帝。
崇明帝的眼中有几分疲惫无奈,但这话确实是真心实意。
崇明帝知道,这句话来得太迟太迟,若是当初他早一些说,或许一切都不会是如今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