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後冷然一笑,难怪敢这样顶撞她,原是没有亲族。
“他若是蠢笨一些,何至于此?”皇太後怒不可遏,“当年哀家受过的种种苦楚,你可知晓一二?责难哀家,你配吗!”
先皇当年苛待她,她虽为皇後,却一直被其他的妃子打压,就连她的皇子也不得圣心,隐忍几十年,总算熬到了头。因着当年之事,她只有牢牢地将权力握在手上才肯安心,一点有可能出现的差错都不容许。宋殊眠什麽都不知道,究竟有什麽脸来说她?!
“你有你的痛,凭什麽要别人来承受!”宋殊眠的声音尖细,带了满腔的嫌恶,十分刺耳。
她的苦楚,究竟同谢琼婴有何干系。冤有头债有主,凭什麽她要这样对他。
谢琼婴恰好赶到宫门口,就听得这一声凄厉的质问。
他眼睑颤动,耳边一阵轰鸣久久不消。
他猜到在这之前,宋殊眠还说了很多大不敬的话。
她的胆子一向不大,除此之外,她又惧疼惧冷,她在皇太後的面前说这些,那便是打定了要去死。
她不仅会死,还会受尽百般折磨而死。
谢琼婴不顾宫人的阻拦,闯了进来,入眼便是倒在地上的宋殊眠,和在一旁脸色极其难看的皇太後。
谢琼婴大步上前挡在了宋殊眠面前,皇太後被逼得退了几步。
皇太後看着面色不善的谢琼婴呵斥道:“你这是做什麽?!”
谢琼婴没有退让,皇太後的话音方落他就顶撞道:“皇祖母这是在做什麽?把我的妻扣在慈宁宫整整一日,我若没有来,您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杀了她?”
乌云荫月,寒风从宫门口涌入,吹得烛火不停摇晃,宋殊眠无力擡头,只能见得谢琼婴笔挺身影倒影出的影子,在地上随烛火一起晃动。
宋殊眠在见到谢琼婴之时,所有的防备僞装都被卸去。她太累了,神经在这一刹不再紧绷,疼痛也随之席卷而来,她终是忍不住掉了眼泪。
“为什麽要来啊,为什麽啊。”
他若是来了,岂不是又落入了当年的困境吗?
她声线游离,却因为太过于哀痛与不解,还是清楚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皇太後闻此冷笑一声,“你还真是打得好算盘,怎麽,你以为你的命值得什麽?哀家就算是将你千刀万剐都能解心头之恨。”
她道:“来人,去把林染喊过来!”
有人得了令马上跑出门去,剩下的宫女见此都向宋殊眠投去了一个同情的神色。
林染是东厂提督,亦是皇太後的亲信。此人以阴险狠毒出名,二五年岁,却走到了这样的位置,想也知道是踩了多少的尸骨。
在场的人都是慈宁宫的老人,当年谢琼婴护不住佩云,也不信他今日能护得住宋殊眠。
若是单单赐她一条白绫倒也还好,偏偏她非要说这些大不敬的话刺激了皇太後,如今皇太後喊来了林染,她岂会有什麽好下场?只怕会受尽天下酷刑而亡。
皇太後见到了谢琼婴之後也逐渐冷静了下来,只要谢琼婴来了,宋殊眠就不能得偿所愿。
总归她命如蝼蚁,自己动动手就能叫她灰飞烟灭,但今日她还要用她留住了谢琼婴。
她扶了扶头上梳得一丝不茍的发髻,又恢复了往日雍容华贵的模样,她唇角微勾,笑道:“宋殊眠辱骂尊上,不守孝道,哀家心善,今夜就留她在慈宁宫教教规矩。”
她一如往日慈爱模样,对谢琼婴说道:“不知我的好孙儿可是要留着一起?”
谢琼婴连个眼风都没给她,只是抱扶起了地上的宋殊眠。四周阒然无声,皇太後见他如此,也只是嗤笑了一声,“好好好,只要你今日将这个毒妇带出了慈宁宫,哀家就能以大不敬的罪名将她抓走。”
若是谢琼婴带着宋殊眠一起走,那麽皇太後随便都能给她安个罪名,他护得住一时,却护不住以後;若是谢琼婴和她一同留在这,这一年的科举又是错过。
只有让皇太後满意放心,宋殊眠才能没事。
宋殊眠膝盖骨新伤旧伤累在一起,这会已经走不了路,谢琼婴将人打横抱起,放在了椅上。
两人视线相撞,视线交缠碰撞如同细细密密的丝线,扯得人难舍难分。
谢琼婴生气,他气宋殊眠为什麽要这麽不爱惜自己,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自己,更生气自己在这样的时候,总是不在她的身边,他有千般万般话想说,可最後也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终是紧抿着唇,什麽话都不曾说,他转了身要往皇太後那边走去。
宋殊眠急急扯住了他的袖子,朝他不住地摇头,生怕他要做出什麽事情来。
皇太後再不仁,再不义,可她终究是皇太後啊。
感受到了袖子被人拉扯,谢琼婴回过身去揉了揉她的脑袋,示意她不要担心。宋殊眠被激得头皮发麻,手指也渐渐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