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里来来回回吵得也就是这些,二人的表情似乎习以为常,而外头的丫鬟们也只都低垂着头。
转头看向谢琼婴,他的脸上已经有了几分不耐,他揉了揉太阳xue,片刻後出声打断道:“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我说了就是了。”几人都看向了他,谢沉得了此话也不再跟长宁掰扯了,只是问他,“那你何时进宫?”
谢琼婴只道:“皇祖母病好了总归会唤我进宫的,只是我说了舅舅也不一定会听啊。”
谢沉当机立断道:“不听就去求皇太後。”
这谢沉真就和那太子妃想到了一头去了。
长宁拍桌怒道:“谢沉!”那声音就像是从喉里头迸发出来的一样,俨然气极。
别人不顾自己的儿子死活便罢了,给他寻麻烦事,他这个当爹的竟然还敢说出这种话。
谢沉知道自己有些过了,还想说些什麽,然转头却见谢琼婴起身往外去了,他急急对宋殊眠说道:“老三媳妇,你跟着去看看,同他说我不是有意说这话的,真若是不成就罢了。”
宋殊眠得了吩咐,哪里还敢耽搁,只追了出去。
她一边追着谢琼婴心里头一边思索,国公爷这父亲当的也真是奇怪,为了侄子宁愿委屈自己的儿子去求情。或许在谢沉这个父亲的心中谢琼婴不过是一纨绔罢了,挨上几句骂也不会如何。
她摇了摇头,自己又何苦为谢琼婴想这些,他如今这样国公爷没抽死他都是好的了。
二人一前一後走在廊庑之下,宋殊眠寻摸着时机开口说话,未料及本还大步流星走着的谢琼婴突然停了脚步,宋殊眠一时不察直愣愣地撞上了他的背。
谢琼婴生得精瘦,宋殊眠未收住腿竟被撞得连连倒退了几步。她撞得疼了,眼眶之中迅速雾气升腾,双手捂着鼻子,只剩下一双眼睛瞪着谢琼婴,像是在无声地谴责。
纤纤玉手捂在脸上,只露出一双泪眼朦胧的杏眼,这副模样谁看了不心疼。
然谢琼婴却没有一丝愧疚之心,反而讥讽道:“脑子里想些别的东西,走路也不看路,这遭纯属活该。”
谢琼婴这人说话,真的很难听。
宋殊眠气得大脑一片火热,方欲争上两句,却只觉掌心一片温热,竟就直直地叫这人气出了鼻血。
她仰了头去,伸手想从怀中掏帕子,然手上却又沾了血唯恐沾了衣服上面叫旁人看了害怕,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偏偏方才追得及,此刻这处又只有二人。
谢琼婴见宋殊眠被气成这样也愣了一下,虽嘴里头嘀咕着人小气性大,却还是从怀中掏出了手帕递到她的手上。
他扯着她去廊庑旁的长凳坐下,本血都差不多止住了,他又来问了一句,“至于气成这样吗。”
宋殊眠两眼翻白,那血又开始咕咚咕咚冒了出来,她捂着帕子闷闷说道:“你先不说话成吗?”
谢琼婴见那帕子都快染满了血,终于好心地闭上了嘴,二人一时无话,就这样并肩坐在廊庑之下,远远看去,若是没有方才那事,少男少女此刻看着好不和谐美好。
许久,宋殊眠终于撂下了帕子,除了鼻尖翻红也见不得什麽异样。
谢琼婴见她没事了才问道:“谁叫你出来追我?”
“父亲。”
谢琼婴猜到了,他点了点头,等着宋殊眠继续说下去。
宋殊眠将方才国公爷谢沉的话转述给了谢琼婴,然他听了这话脸上却不见有什麽神情,只是一片淡漠。
宋殊眠想了许久还是问道:“所以你昨天是知道皇太子殿下有事相求于你,然後便拉上了我?”
谢琼婴瞥了她一眼,靠在了旁边的柱子上,“昨个儿不是你自己先开的口吗?怎麽就成了我拉你了,况说就算拉上了你挡了昨天那一回,有用吗?”
就算今天国公爷不找他,过几日皇太子自然也会再找上门来。
他看了远处,凉凉说道:“有些事情就是注定好了的,你想躲也躲不开的。”
他像是在说皇太子一事,却又像是在说别的事情。
他收回了视线看向了宋殊眠,目光幽深,叫宋殊眠猜不透其心绪,“徐彦舟没有教过你吗?老庄有言:‘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
谢琼婴清泠泠的语调似乎是在学着徐彦舟的样子。
既然没有办法去改变什麽那就坦然接受吧。
他挣扎了许久,却不得解脱,只能心甘情愿沉沦至此。
说完这话他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情,看着她笑道:“你是个聪明人,事到如今也只能选择好好和我过下去了不是吗?该有的心思你要有,不该有的心思你也别妄想生。你躲不开,就应该欣然接受啊。”
从前她跟他说要好好过日子,而现如今叫他反过来同她说这话了。他这是在警告昨日之事吗?谢琼婴想要她当个没有骨头的三奶奶就好了,往後这一辈子都只能被困在了他的身边,仰仗他而活,他要她自己打心底去接受如今这样的处境。
宋殊眠看着似笑非笑的谢琼婴被激出一阵寒意,她现在觉得谢琼婴还多少沾点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