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微妙的尴尬改变出现在她千辛万苦从医科大学硕士毕业後,拿到自己毕业证书後,她第一时间长出一口气——终于可以结束自己早C晚A的日子。
早coffee晚alcohol,随时随地在实验室待命,这种氪命的生活终于要离她而去啦!
【面包就应该加栗子酱】:“我打算回国啦!第一站就去横滨!”
至于毕业典礼……等她再飞回来参加好了。
回国第一站,必须要去横滨接受异能特务科的监督……但听真理子说横滨最近四年的局势改变了不少,要不在回去之前仔细咨询一下小孩哥?
这条消息一经发出,立刻显示“已读”,但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回应。
甚至雪野夕还看见过数次“对方正在输入中……”
无论怎样,她按照计划在四月春末来到横滨。
虽说受到监管,但四月的绣球和晚樱总是不错的。
寒冷悄悄在这座城市留下了尾巴,气温如今还处在出门要加件薄外套的程度。
这是雪野夕想反复循环播放给自己听的一句话,尤其是当户外还在下大雨的时候。
乐观主义的她干脆找了家花店,向老板购买了一大束尽情开放的淡粉色绣球花。
抱着绣球花的她撑伞漫步在雨中,带着耳机与真理子通讯——
“没,飞机安全落地了,我正在去酒店的路上。”
“雨很大,落在地上的雨花都快比得上我怀里的绣球了呢。”
“好好,我知道了,马上挂电话好好走路。”
雪野夕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源真理子聊天,话题差不多到达尾声,她本想轻轻越过眼前小小的水洼,却哪知眼前的视线突然被一抹红色拂过。
路上的人不多,阴郁的雨天让就连正值花期的花朵都稍显黯淡,那抹红色使她眼前一亮。
但她还是下意识地抱着绣球侧了下身,对身旁撑着黑伞丶身着笔挺西装带着红围巾的男人说了声“抱歉”。
雨声晰晰,他的伞柄压在肩上,挡住一部分侵袭而来的风雨,也遮挡住了他俊秀的面容。
只有那漂亮的红围巾擦过她抱着绣球的手背,带来另一个陌生人疏离的气息——
咖啡因丶佛手柑丶苹果和玫瑰的柔和香气,纸张丶苦酒与墨水的浅淡气息,还有……一点点硝烟混合着血液的呛鼻味道?
而且身上还缠着绷带……真是奇怪又复杂的人。
柔软的红围巾与她的手背轻触,停留十分短暂,几乎是一触及离。
唯有粉色绣球花被这一瞬间染成绯色,最终完整地倒映在她眼中。
“夕酱?”耳机那边传来源真理子有些担忧的声音,“怎麽突然不说话了?”
“我在哦。”雪野夕没能看清与她擦肩而过先生的面容,也许是因为他比自己高一些吧。
“你没事就好啦,快点回酒店吧,本小姐可不想明天一早收到你在横滨失踪的消息,听说这里的【portmafia】非常猖獗呢……”
“嗯嗯。”她一一答应下来,雨幕好似隔绝一切声音,伞下的短暂邂逅就像是一场午後小憩,转眼间消失不见。
挂断电话,雪野夕又觉得有些好笑,她轻轻转动手中的伞,有几滴雨水被扫落在手中的花瓣上。
可是不知道为什麽,她突然转过身——
身後三米之外,戴着红围巾丶大衣下摆还在轻轻晃动的男人正透过伞边缘滑落的雨滴注视着她。
细雨蒙蒙,他们中间阻隔着浅淡的水雾,还有细弱的春风。
而他看过来的神情就像是正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哭泣。
雪野夕难以描述这位陌生先生仿佛玉髓被雕琢殆尽的形容,尤其是纤长睫毛下的眼神,也许那是朦胧的雨丝在汇聚,最终成为他鸢色眼眸中的雾气;又或许那是迷失方向的星星坠落在蝴蝶翅底,後来凝聚为一片月色下的湖泊。
即使这片夜晚的湖泊其中之一被主人有意地以绷带包裹,也足以使人想象得更多。
黑沉又脆弱的气质,让她下意识想到被漆黑天鹅绒布包裹的鲁伯特之泪——像水晶般引人瞩目,又在被捏住弱点时眨眼间粉身碎骨。
……还是说难道自己刚刚旋转雨伞的时候,把水珠甩在了他的高定西装上?
但这种时候穿着这麽一身衣服在雨中漫步怎麽想都很奇怪吧?
太宰治没想到她会回头,诚然雪野夕一落地横滨,他就收到了消息,但握住手机的手直到现在也僵直到没办法打出一个字符。
反而是对方那句“我到横滨啦,要见一面吗?”还停留在通信末尾,也是这六年来他唯二没能做到秒回的信息。
……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卑劣幻想不是吗?在记忆中,“太宰治”和雪野夕曾经在咖啡店相遇丶因店员的失误结缘;在一场刀光剑影的阴谋中丶与危险同行;在浪潮之前并肩而立丶一同注视着被乌云遮蔽的天空;也曾在雪月下望着窗外宁静的森林丶随意地在棋盘下落下棋子;更曾在一切结束後共同登上航船,前往幸福的彼方。
这一切的经历是太宰治的,却又不是他的。
“抱歉。”
“抱歉。”
两声一模一样的语句从两端隔着雨幕交汇,模糊得竟然像是浑然一体。
“您的衣服不要紧吧?”雪野夕主动走近那条灼眼的红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