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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 Last Death（第3页）

迹部忘却了那个海上的梦境，忘却了纯白花园里被纯白和墨黑撕扯的少女，忘却了与教堂神主相关的一切，可唯独，记得安吾失去意识前的那瞬间。

是不舍，是不甘，是无处安放的爱意。

睡觉前那间屋子还在亮着，金泽莫川把加热了几遍的晚饭放进去，走的时候又说，“哦对了你看了日记应该知道，莫里在十一岁之前是健全的，她变成聋哑人，全是因为我啊！”

“什麽……”迹部的声音干涩嘶哑，因这句突如其来的自首，把目光落在金泽身上。

“垃圾桶是我敲的，她去陪读是因为我父母去世，她意外丧命于车祸，是因为我怂恿她遛狗的。怎麽样？是我毁了她健全而正常的一生。”

迹部气急，掐着他脖子就要发泄，手机此刻嗡嗡嗡地作响，显示“生意夥伴12”的来电。他没去接，手机响完後收到一则留言，“亲爱的景，你是今晚的飞机嘛，Miki已经到家喽，食材都准备好了，等你回来我给你个惊喜哦！”

声音甜蜜，称呼亲昵，这则不合时宜的留言让迹部感到反胃，他这才看到手下的金泽莫川正在憋笑，甚至笑出来了泪花。

“这个Miki哈哈哈哈，是那个日籍留英营养学的吧？留着一头乌黑的头发，还会给你做早饭的吧？啊哈哈哈哈。”

迹部突然困惑金泽怎麽知道，脸色笑得染上病态红的少年说，“很简单，这些年你遇到的与她有几分相似的女人，都是我指点的。”

“别这麽惊讶，别装作愤怒，你和之前的Victoria相处得不是很好吗？不那麽显赫的出身，却足够幽默风趣，身姿曼妙，脸蛋漂亮，最重要的是，与安吾有八分相似啊。”

“你指使的她？！”

“对啊，一张脸而已就有可能得到迹部财团未来继承人的青睐，你猜猜多少人会挤破脑袋也要尝试呢？”

迹部想起了他最开始碰到的几位，还一直以为这不过是巧合罢了，现下……却是金泽试图唤起他的伎俩。

“可这麽多人不都是还没有唤起你麽，她一个小女子能藏到哪，无非那几个亲戚家，她爸妈不疼她又有了小儿子要照顾，就剩下外祖母家了啊，正好她也是在这里长大的，你只要是那麽稍微留意一下下……就会发现她早就死了的消息啊哈哈哈哈哈。”

“混账！”

一拳打在金泽的脸上，嘴角迅速洇出血来，迹部看到金泽露出自暴自弃般的笑容。

“好了，你的管家催了无数次了，该离开了。离开这里，就把她彻底忘了吧。

她不该招惹你的。”

金泽莫川看到迹部逐渐松开他衣领的拳头，目光变得平静，咽下嗓子里的血腥，然後坐回轮椅走到门边，迹部看到他的管家早就等在门口，拿着厚衣服恭敬地喊他：“少爷，该走了。”

桌子上的一本诗集被风吹到某一页，上面写着：

“我从此不再踏上这般荒凉丶

这般崎岖的道路，

可是爱情已然永远消逝，

再也不会来到我的身旁，窃窃私语。”

迹部来时就梦到的，梦里安吾哭着对他说，【对不起，她耽误他这麽多年。】

可是你怎麽不说，是我耽误了你一生呢。

在意大利夏日阴湿的朝雨下，迹部读到了那封迟来的告别信。

迹部回想起许多年前，在东京闷热的下午里，当着安吾的面，他朗读一封没有署名的情书，又在她的注视下，随手扔进垃圾桶，蝉鸣响彻了整个夏季，他仿佛又看到安吾自树上而落，犹如失足跌落的精灵，不顾伤势地走到他面前，他下定决心要抓牢的人，却因时间的交替，一切都终结在神奈川梦幻般的烟花里。

他们在人流中注视着彼此，这时海边盛大的烟花绽放，迹部与安吾悄然对视，在她倒下前似乎用嘴型艰难地说了什麽话，被烟花瞬间绽放的花火覆盖。

年少时见过的人许是太惊艳，他这麽多年总是会在悄无声息的夜里想起那场烟花，和身边的安吾。

说早就忘了那都是假的。他竭力想证明自己根本不在乎，意识里却在脑中一遍遍回忆那晚的烟火和细节。

贪恋着早已流逝在时间洪流的爱意，能感受到的也只剩下彻骨寒冷的海水，一次次使他窒息而醒。

他再也到达不了那座孤岛，他已经没有了爱意作为载舟，所有的一切都不在了。

回去的路上，迹部看着一同伴行的小耶，目光涣散，回忆起认识她的这七年，相伴两年，而分别五年，再见已是阴阳两隔。

他们相识太晚，而遗忘的过程又太过漫长。

他以完好闪耀的姿态，面对跌落高坛的残缺的安吾。衆人口中那不可一世天赋异禀的网球少女，他却从未见过。只在神奈川那个小院里，看过被刻意定格的瞬间。

如果遇到的是那个时候的安吾，会不会……

假设不成立。

因为巨变才让迹部财团的资源变成金泽的必需品，能被用来展现交换诚意的，似乎只有最微不足道的安吾莫里本人。她失去了在青少赛上夺冠的高光，过往一切都变成脚下的尘土，之前不用特意应付的学业，巨变後一下子变成另一颗巨石压在身上。最後的短暂时光里，她似乎放下过往，直面伤疤，昙花一现般以顾问来帮助他实现梦想。直到燃烧殆尽。

安吾莫里确实一句告别都未曾留下，却留给他无尽的遗憾。

迹部看着外面的云层想了很久，这些年他自诩大度，不可自拔地沉溺在回忆里，对安吾滋生了报复嘲笑挖苦的情绪，却被始料未及的现实一击即碎。

或许他是该忘了安吾了。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