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考前准备的房间里照例有一位不茍言笑的工作人员负责查验与抽签,他用戴着显咒手套的手将艾丝特尔的手提箱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连提手与卡扣都没有放过,最後,她的水晶球被证实可以带入考场,但那套备用的塔罗牌却被扣下了。
“它有什麽问题?”艾丝特尔质疑道,“全新未拆封,瞧,价格标签都还没揭下来呢。您难道怀疑我在里面夹带了小抄?”
“与考试内容无关。”工作人员依旧头也不擡,冷漠地把塔罗牌扔进了脚边的箱子。箱子里面装的都是这段时间从考生手里缴获的违禁物品,在本场考试结束後它们将被考试管理局统一无害化处理,那包售价十几加隆的塔罗牌显然罪不至此。
“不是还没抽考题吗?如果我抽到的是塔罗占卜呢?我难道必须要用学校的劣质教具吗?”
对方这回直接不搭理她了,低头继续在羊皮纸上写着管理局布置的工作报告。艾丝特尔还想追问,考场的门却已经从里面缓缓开啓,她怀疑地环顾四周,确认了本场考试真的不需要抽题,才拎起手提箱走了进去。
这间考场和之前的每一场考试都不一样,没有压迫感十足的拼接长桌和受审席一样的考试座位,取而代之的一张简单的小圆桌与两把看上去就很舒适的扶手椅。隔音的门在身後砰然关闭,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的陌生人微笑着站了起来,他应该是本场考试的唯一的考官。
“艾丝特尔,是吗?来,坐到这儿来。”
艾丝特尔一惊,下意识擡头看向天花板中央的魔眼。进入考场後,考生与考官的一举一动丶一言一行都会被“看在眼里”,任何作弊或者疑似作弊的行为都会被作违纪处理,其中就包括直呼考生的名字。
——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原先挂着魔眼的地方只剩下一块黑色的窟窿,不知道因为什麽原因在考试全部结束前它就被提前拆除了。这让她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费尔奇,他要是看到了如此严重的损毁,绝对会气得跳起来吧……
“不妨事,占卜考试……情况特殊,我们的谈话都是私密的。”考官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温和地解释道。
听了他的担保,艾丝特尔总算能稍稍放下心来。坐下之後,她才得以仔细地观察对面这位考官的样子:他看上去不算年轻了,约摸六七十岁或者更高,样貌端正,威严但又不失和蔼;深灰色巫师袍的布料质感很好,衣襟和袖口处绣着金线,胸前还别有一枚蛋黄大小的红宝石,就算不懂行情的门外汉也不敢低估它的价值;双手交叉着置于桌上,指甲整齐,皮肤较白,没有风吹日晒或是从事操作工作的痕迹。
“你在看什麽?”他微笑着问。
艾丝特尔又将目光移向他的脸,总觉得他看起来有些眼熟——但她确信这不是她曾经结识的人。说不定是在报纸上或杂志上见过……等等……
“您难道是……”
“是的,艾丝特尔,你可以称呼我罗尔德先生。”
考官风趣地挤了挤眼,将头转向一侧,向艾丝特尔展示了自己的左半边脸。“你见过我,对吗?在拍卖会的入场券上……邓布利多把它们转赠给了霍格沃兹最优秀的学生,他跟我说过。”
艾丝特尔自动忽略了後面那句夸张的赞美,“……可是,您怎麽会来监考?”她想了想,迟疑地问,“既然您拥有自己的企业,如何同时在巫师考试局任职呢?”
罗尔德听了,居然哈哈大笑起来。
“可爱的孩子……霍格沃兹这座象牙塔守护了你的单纯,很好。”他轻松地说,表现得就像理所当然,“那是魔法部的规定,的确,但有几个人会真的按规矩办事呢?只要定期捐款,做些慈善之类的,他们不会太严格……你步入社会以後会明白的。”
“……”
艾丝特尔忽然觉得他看上去没有刚才那麽面善了,但她还是做出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假装顺从地点了点头。罗尔德好像也自知多言,以两声咳嗽结束了关于自己的讨论,指示艾丝特尔取出自己的水晶球。
澄澈的淡蓝色立刻掩盖了红宝石的光芒。“啊,这真是件宝物……”罗尔德喃喃自语道,情不自禁地就要手伸出手触摸它。
艾丝特尔假借调整底座的位置,不动声色地把水晶球挪远了。“这是从您的拍卖会上得到的,您不记得了吗?”
“……拍品那麽多,我不是每一样都能经手……”罗尔德不情不愿地收了手,靠上身後的椅背,终于记起了自己的职责,“……好了,开始你的考试吧。”
漫长的沉默,艾丝特尔一头雾水,第一次在考场上感到如此的迷茫。
“……我需要做什麽?”她忍不住问。
罗尔德皱起眉毛,表现得就像她问了什麽显而易见的愚蠢问题。“占卜,当然,这是占卜考试。”
“……”
艾丝特尔怀疑他根本没听懂。之前那些科目的操作考试都由专业的人员评判考生表现,而这位罗尔德先生显然对占卜一窍不通。她还是不明白为什麽他会出现在这里,如果不是为了避嫌,特里劳妮教授都比他更适合当考官。
“罗尔德先生,我是说,使用水晶球占卜的时候,我需要想些什麽主题?”她放慢语速,更详细地问道。
罗尔德一愣,接着露出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你为什麽不早点说清楚呢?”他埋怨着,看上去突然变得着急且不安,从口袋里抽出一个迷你笔记本,飞快地翻到了其中一页,“——对,是的,你需要想……橙子!”
这回换艾丝特尔一愣了,“……什麽?”
罗尔德盯着笔记,自言自语般重复了一遍,“是……in。对,没错。”
“……可以说得再详细一些吗?具体是指哪一方面?”
“-I-N,我只能告诉你这个,这是规定。”罗尔德合上笔记,把它放回口袋,“快点开始,你待会儿不是还有魁地奇比赛吗?别再耽搁时间了!”
艾丝特尔没再多问,反正从他这里也问不出什麽所以然来。既然如此,不妨把它当成一道半命题论文,“in”是已知的唯一主题,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选择一个合适的切入口去破题:血统和出身是个敏感话题,她不确定这位罗尔德先生的接受程度,这毕竟是场考试,最好还是不要冒险;人体肌肉与神经的起端专业性太强,伊妮德一定对此了解得很透彻,但自己这种半吊子治疗师如果硬着头皮讲下去,应该只会弄巧成拙。
排除掉这些之後,还有一个万能的解析,这个主题最初的含义——很像那种综述性论文,出不出彩另说,但至少不会出错。
本源……一切的本源,究竟是什麽?
带着这个疑问,艾丝特尔闭上眼睛,同时用双手轻轻托住了水晶球。
她并不指望自己真的能从中得到什麽确切的结果,这本身就是个模糊的意象,包括邓布利多在内,千百年间从来就没有哲学家能给出让所有人都接受认同的答案。因此,无论看到什麽都没关系,无论向罗尔德先生描述什麽也都没关系——应该很快就能结束,一会儿她还要比赛呢。
这样乐观地想着,她睁开了眼睛。在水晶球耀眼的光辉之下,在连接了十指的冰凉触感之中,不久,她意识到自己错了。
出口处的两人已经等待了很久,杜鲁门每隔一段期间就会看一眼手表,马蒂诺甚至把耳朵紧紧贴在了门上。考场内部传不出任何动静,他们不知道这算不算正常,毕竟他们都没有选修占卜课。
终于,在杜鲁门第二十五次确认时间之後,考场的门从内部打开了,差点撞到马蒂诺的鼻子。
“你怎麽才出来?”马蒂诺抱怨着後退了一步,“我们负责押送你去球场比赛,快点……”
他的声音渐渐小了,因为他注意到了艾丝特尔异常的状态,换做以往,她绝对会不客气地反击他的用词,但现在她却一声不吭,脸上也没有什麽表情——不只是没有表情,凑近一看双眼又红又肿,下方好像还有两道未干的水痕……梅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