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仃的手腕从宽大的病号服袖口露出撑在地板上,居然比锃亮的地板还苍白几分。
注意到门开的动静,少女擡起头来笑了笑。
“不好意思,没想到休息了三年的身体这麽不中用,吓到你们了吗?”
长岛千沢并没有说自己是怎麽从床上摔下来的,只是有些为难地笑了笑,勾指挠了挠眉尾。
“可能要麻烦帮我把我擡回床上了…”
说这话时长岛千沢的目光自然地掠过在场的另一个看起来也瘦弱的女性,把目光在五条悟身上顿了一下,然後又对着家入硝子笑着指了指自己。
“我现在好像没有办法站起来。”
——
“可能是身体机能没有完全恢复,别这样看我,我也没有遇到过死了三年又复活的情况啊。”
长岛千沢仍然是温和的笑意,好像并不在意自己暂时丧失运动能力的事情,五条悟从地板上捞起少女时明显感到她身体一僵,但下肢又只能无力地被他伸手穿过抱起。
长岛千沢手微微向内紧扣着,她低着头,神情掩在阴影里,五条悟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嘴角模糊又官方的笑弧。
“只被五条君打得粉碎性骨折过,没想到还有被五条君抱回病床的一天。”
少女轻轻地调笑着,回到病床後她擡起头在灯光下的笑脸也是轻松毫无阴霾的样子。
家入硝子看到自己同级沉在长岛千沢身上的目光,想到自己在客厅没有抽完的烟,自觉离开了。
在门被关上的一瞬间,千沢的笑淡了很多。
“是五条君救了我吗?”
五条悟稍微愣了愣才从这突兀的转折中想明白她问的是什麽。
“也不算吧,我到时你已经死了,如果真要说的话,我只是把你的【尸体】救下了。”
毕竟这件事对五条悟来说已经是三年前的旧事了,早已咀嚼了许多遍以至于在回忆中褪色,慢慢无味。
直到如今这个家夥醒过来,他才模模糊糊察觉,好像并不是变得无味了,只是那些浓烈的东西,实在太刻骨,太血淋淋了,以至于被时间的尘沙先埋起来了。
而这个家夥就是这样鲜活,那双绿眼那样的亮,好像她猛地掀开眼皮的一瞬间,那因为泪光而亮得过分的绿眼就一下把回忆的尘沙都掀得扬起了,纷纷扬扬。
好像之前自己在不知情的时候被打了麻药,现在才发现这件事,感知才清晰了起来。
五条悟现在稍微能够感知到面前这个家夥有些奇怪的情绪,虽然她看起来还是笑容温和的可恶模样。
千沢能够活动的左手微微摸着下巴,在凝思中笑了笑“看来真得好好感谢你,没想到羂索居然也还看中我这副身体呢。
确实我的咒术有些特殊,没想到被他看上了。”
说完千沢像是觉得有些好笑低低笑了两声
“我对这副身体还挺满意来着,被夺舍就太糟糕了。”
“这三年来都是你在看顾我的身体吗?”
这句话稍微有些暧昧,但是少女脸上笑意淡淡,明显是就事论事的神情,五条悟抿了抿嘴。
“是哦,还有硝子,她在帮忙检查你的身体。”
千沢下一个问题来得很快,像早就准备好了一般,带着不自觉的凛冽尖锐。
“我和五条君的契约五条君原本的那份应该已经做到了吧,为什麽要救我。”
在死去之前,长岛千沢还是会不甘地想着【为什麽不救我】。
这时她却下意识冷漠地朝五条悟扔去了【为什麽救我】的问题。
长岛千沢或许不会察觉这件事情,但实际上【没有被救下】这件事,在很多年後就是想着“是我自己决断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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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漏算了羂索拿走了控制系咒物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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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败了承担这样的後果是应该的”,这件事仍然在坚硬的心脏上刻上了灰扑扑的印记,或许没有多深刻,但是还是让那份孤傲有些畏缩地往里陷进去了。
少女现在的眼里其实是单纯的迷惑,和几分警惕,显出一种纯然的冷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