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闷闷的从地上蹲着的女人身上传了出来。
“我难受……真的不舒服。”她顿了顿,像是要把一句话硬生生中途调转个意思似的。
“所以,你能出去吗。”
冬兵怔了一下,走向门口。
佩里腿软的坐在了地上。
他转身看她。
“你是不是低血糖了?”
她想反驳,想让他赶紧出去,可身体的反应却在证明他说的话。
头晕,乏力,饥饿。
当然,还有宿醉的恶心想吐。
佩里晕乎乎的被人扶到沙发上坐好,嘴里又被塞进一颗草莓味的水果糖。
她突然就想起那些年在军营里看着玛格丽特训练士兵的时候了。她和她坐在吉普车上,一个抱着手臂看着士兵,一个抱着本子看着对方。
她喜欢偷偷塞给她一颗水果糖,而玛格丽特看了一眼周围之後,会悄悄的放进嘴里。
那也是草莓味的。
突然就止不住眼泪。
舌尖化开的明明是甜味,可佩里却觉得酸的要命。硬质水果糖抵在牙齿和舌头之间,任何一点轻微的抽泣都会让糖和牙齿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她以前竟然从来都没发现过这件小事。
这种无聊的,也是无趣的小事。
可是以前的日子里,在吃糖的时候,为什麽会哭呢。
“我该怎麽办。”
*
佩里还是去参加了葬礼。
她选择坐在最後一排,最偏僻的角落。
参加葬礼,就应该穿黑色的正式服装。可她很少丶甚至几乎没有黑色的衣服。
然後她就想起衣柜最下面那一箱玛格丽特的旧衣来了。
里面有一件黑色的连衣裙,款式很简单,没有多馀的缀饰。腰身稍稍宽松了些,佩里就想办法修改了一下。
这件衣服,是霍华德送给佩姬的,而佩姬也只在霍华德的葬礼上穿过。
所以,佩里多多少少会觉得可笑。
穿着玛格丽特的旧裙子去参加玛格丽特的葬礼,而这条旧裙子上次出席的是自己唯一旧友的葬礼。
不知道下次再穿,又是谁的葬礼。又或者,是谁穿着这条裙子去参加自己的葬礼。
她很难想象,像霍华德那麽……花花公子的一个人,会送给玛格丽特一条黑裙子。
也许自己并不了解霍华德。
因为他漫长的一生,自己也只参加了不过三分之一而已。
就连玛格丽特,自己了解的也不过二分之一。
佩里去冲掉了自己一身的酒味。她低挽着头发,选了了一双黑色细带高跟。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除了一夜无眠的黑眼圈和宿醉後苍白的脸色,总觉得好像还有什麽地方很别扭。
冬兵坐在沙发上,看着佩里不头晕之後就开始默默的收拾自己。她还是什麽都没有吃,除了一颗糖。
有关于佩姬·卡特的记忆很模糊,冬兵只记得自己似乎曾经和佩里说过一句——
“你知道斯蒂夫在卡特教官走後说了什麽吗。”
【“你知道斯蒂夫在卡特教官走後说了什麽吗?”
“什麽?”
“斯蒂夫说:‘别灰心,也许她会介绍别的女孩子给你。’”
“……所以那天你问我是不是玛格丽特帮我把斯蒂夫引走?”
“对头。”】
还有一段更清楚些的。
【“你和那个卡特教官到底什麽关系?你们都姓卡特难道是巧合?”
“玛格丽特是我姐姐,我是玛格丽特的妹妹。异父异母的亲姐姐。”】
他还记得佩里说起“异父异母的亲姐姐”这句话时,眼里亮晶晶的色彩。
当年以为她在开玩笑,如今看来,她说的一点都没错。
异父异母,但是她的亲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