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层,飞飞再也躺不住,勉力起身,走出门去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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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竹林青葱,乃是三月饷春。现如今过了大半年,秋风西至,月色清明,秋蝉声色渐隐。白日天高艳阳,而夜晚则风凉如水。
白飞飞在祝府里缓步走着,凉风吹过,在她身上却是惬意。
她寻了一会,便在不远的厢房里,听到了冷三爷和沈浪在说着话。她想先行回避,却听到了冷三爷的一句“少主”,当下疑窦从生,便轻手轻脚地走近。
“你不必多说。”沈浪的声音不似平日清朗。
“已经过了大半年了,少主何时才能回仁义山庄主持大局?”
沈浪抿唇不语。
“少主!”冷三生性莽撞,冲口道:“少主一直不愿回庄,难道是因为白飞飞那个女人吗?”
沈浪脸色一沉,道:“少主名讳,沈某承担不起,白飞飞既然是我的妻子,我照顾她,又有什麽不应该的。何况仁义山庄没我主持,这十几年不也这麽过来了,为何要急于一时。”
“可是沈爷在天有灵,自然是希望少主能担起一家之任,行义江湖……”
“好了!”沈浪皱眉打断。见冷三噤了声,又缓了缓语气道:“再给我半年时间,半年後,我自会给你们一个答复。”
“可是——”
“没什麽可是。”
“——就算少主要迎白飞飞进门,也没有必要等到半年以後啊!”冷三憋不住,还是说了出来。
“半年後,等她身子好了,我再问问她的意见。”沈浪沉声道,神色烦躁。
“可——”
“好了!”沈浪怒气渐生,引发伤痛,脸色登时白了许多,一个站立不稳,赶忙扶着床沿。
“少主!”冷三一惊,忙上前要扶。沈浪挥开他,道:“天色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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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三脚步匆匆,刚踏过回廊拐角,白飞飞便从阴影里走出。
她研究柴玉关近二十年,自是知道他乃沈家灭门案的元凶,也知道那场惨事後,只有沈岳活了下来。
——原来,他是沈天君的儿子。而那个时候不明白的,白飞飞终于是知道了。
知道了他为什麽为了仁义山庄这麽拼命,即使中了阴阳煞命在旦夕,也要去为之奔波。也明白了,因着朱爷与他的父亲是结拜兄弟,他对于朱七七,更是有一份不同寻常的责任。
沈浪房门没有关紧,馀出一矗烛光。
白飞飞轻轻推开一丝门缝,探出头去瞧。只见那人左臂夹着厚厚的绑带,胸前还有喷出的血渍。他吹熄烛灯,缓缓走向床边,伴着轻微的咳嗽重重躺下。
那样沉重的身世,和那般清朗的笑意,是要怎样的聪慧明白,才能把这两项一起活出来?
低叹一声,白飞飞噙着的泪水,终是溢出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