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快活城,神仙居——
杳杳山水间,一阵冬至朔风,太白湖上便泛起了层叠的波纹。湖畔上,枯柳随风摇曳,枝条竞相,拍散了层层薄雾。
“主上。”山佐天音巧步生莲,自散雾中翩然而过。
快活王正出神看着湖对岸的绛色旌旗,闻言侧首,沉声道:“天府那几个人怎麽样了?”
“今早走了,遵主上所示,任凭他们去留。”顿了顿,红眉凝起,惋惜道:“只是那姑娘的伤,还未大好。”
“随他们去吧。”快活王冷笑一声:“那白飞飞呢?”
“如主上所料,沈浪一行人今早动身往西南而去,八成便是那幽灵宫。我们是不是要……?”
“不急。”快活王起身走至亭边,手扶亭柱,得意地朗声道:“上次我为救七七,独闯幽灵宫找解药,结果差点栽在那谷中的瘴气上。更何况幽灵宫中机关重重,贸然硬闯肯定没好果子吃。倒不如等她拿好医书出了谷,我再抢不迟。”
“主上英明!”山佐天音拱手喜道。
“主上,柳神医来了。”一下人刚禀,身後就有一个声音响起:“我要走了。”
——原来是柳神医踩着他脚後跟来了。
“哦?”快活王暗道,还真被那白飞飞说中了:“走去哪里?”
“不是去哪,是离开快活城。”说着,柳神医伸出手来:“二十年的奖金。”
啪!
快活王二话不说,一掌拍去,柳神医瘦瘦的手心登时红透:“你!柴玉关!”
“哼,没拍断就已经手下留情了!”想到白飞飞的条件,快活王不由加了一句:“白飞飞是你什麽人?”
“和她能有什麽关系?”柳神医故作讶然——他不知白飞飞已和快活王约法三章,只道他俩不和,乃衆所周知,是故这层关系还是不挑明为先。
快活王眯着眼睛审视了他一会儿後,负手仰头道:“我有事出门,等我回来再说!”他柴玉关岂能轻易受制于人?等从白飞飞那里夺了医书,就不用管什麽约法三章了。
“你!”柳神医鼓起了嘴,对着快活王昂首阔步离去的背影愤愤不平。
——幽灵谷——
淮南东路以西,乃汾阳与孝义的交界处,山脉绵延,绿林繁茂。过了落鹰峡再行七里,黄土渐现,郁郁葱葱的林木悄然稀索起来。直至跃上一片黄土蒙蒙的高地,断崖峭壁便立现眼前。
崖上风声鼓鼓,而崖下深谷却是胧云驾雾,幽长静谧,似是没有一件活物。这常年的雾气随着日上三竿而浓,却不随着月色漫洒而散。深谷三面环山,在这样的日积月盈中,雾气便慢慢绵延至向北那片开阔的密林里。
瘴气如雾非雾,正午最浓,清晨最稀。是故托熊猫儿派人照料宗发後,他们一行人便啓程于黎明时分。
天阴的慌,全然不似前两天的冬阳正好。密林深处,沈浪与冷大按辔并行,宗强驾马,白飞飞和环翠则同乘那辆一路北上的马车。
环翠腿伤刚愈,和宗强拌了一会儿嘴,被白飞飞训了几句後,也不显委屈,吐了吐舌头,开始一件件把玩着灰白大包袱里的物什。
“这真是柳神医给宫主的?”环翠拿起了一件烫金鎏银,精致非常的拨浪鼓,强忍笑意。
白飞飞按下了她高举的手,觉得有点头疼。
——
且说从然又居回来後的第二日,柳神医突然驮着大包小包不请自来,一向桀骜不驯的脸上,竟显出了恭顺和讨好。
白飞飞冷着脸拒绝他送来的东西——有名点小食,衣饰珍玩,有珠钗脂粉,棋谱银票,更别提一大份自制麦冬冰盏,两大白瓷罐的浓浓药膳,和配好的几大包药。
好言冷语说尽,柳神医仍不依不挠地赖着,眼里有着坚决,并一再强调当年之事,情非得已,却是两厢情愿。
当年他为出人头地而与柴玉关结盟,惹怒师父,正踌躇不决之际,恰逢柴玉关催促他同往天山,去寻找那百年难遇的冰魄草。他心一横,还是去了。
但此一去,生死,归期皆难料,他怕师姐倾心于他人,唯有出此下策。
“借口!借口!”白飞飞听他说的越急越乱,心底更是烦躁,几记轻掌拍走了这个啰嗦的神医,返身锁紧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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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微微一叹,却又有些哑然失笑——她不愿瞧那包袱一眼,收拾的事儿便都交给了乐呵呵的沈浪,哪知除了药材衣饰和一些小食,他竟还放进了这玩意儿?
盯着夺过来欲塞回包袱里的拨浪鼓,想起淮阴庙会後,沈浪为她切的糖葫芦,白飞飞颇感无语:我看起来有那麽年幼无知吗?
马车外,沈浪听得了几声微不可闻的拨浪鼓,不由会心一笑——寻常人家的东西,果然最能让她宽心。回过头来,见冷大神情复杂,欲言又止,便笑道:“冷大叔有话,但说无妨。”
冷大挑挑眉,道:“少主拿好的主意,老朽还能说什麽。”顿了顿,咳道:“只是,这夫妻之间,还是要坦诚……”
“宫主,到了!”环翠眉梢弯弯,掀起车帘,娇俏的声音了打断二人的悄声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