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正午过後不久,白飞飞估摸着朱七七一行人已经走远了,才从偏香别院後的田里走出。
这半年来,除了照料观里的菜园,闲暇时,她也愿意来这里落脚。田边的小屋虽然简陋,但四周树影绰绰,溪水潺潺,风景宜人,好不惬意。
有时候,她在这里一坐,就能坐上一整天。间或读些道观里的书。五行八卦,老庄周易,还有青禾偷藏的词曲歌赋。这些儿时不是没有读过,只是现如今再读,却已然是另一番感悟。
回到道观,推门进屋,白飞飞一眼就看到了四仰八叉躺在她床上的沈浪,不由地想起来一年多前,那段在崖底小屋里的日子。
——他在她面前,从来都是不设防的。哪怕後来明知被她欺骗多次,也还是愿意救她,保她,关心她。
——那为何,我们就这样越走越远呢?
想不通,白飞飞纵然心思剔透,对于这世间最解不开的“情”字,也还是想不通。
想不通,就不想了。白飞飞这半年的出世生活,虽然平淡无味,却也给她培养出了些如沈浪般豁达的心境。
随手从书桌上拈来几沓纸,她专心致志的默写起早上读的那本《乐府诗集》来,也算是平复自己心情的一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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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浪醒来时,夕阳刚下,房内漫满了淡金色的馀光。他直起身来,见白飞飞正坐在桌旁,背对着自己。
她穿着再朴素不过的白色道袍,梳着松散简单的发髻。端端坐着,不染一饰,干净的仿若尘世外的仙子。
窗棂筛出破碎的馀光,不多不少,恰好打在她的身子上,使她周身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远远望去,朦朦胧胧,好似梦境一般。
沈浪不觉揉揉眼睛,轻手轻脚的下了床,缓缓走近她的身边。
白飞飞看似心无旁骛的默着,但脑海里还是时不时翻滚着过去的往事。
下笔如流水,但不知心里眼里的,与笔下之物是否相干。
更不知的是,她这一半出神,一半认真的样子,在沈浪的眼中,是说不出的沉静美好。
不愿打扰,沈浪就这麽静静的注视着她的侧颜,心道:就算是梦,也好歹让我看的久一点罢。
只可惜,是梦,终得醒。
“你醒了。”白飞飞总算察觉到,搁下了笔。
“嗯,你在写什麽?”
白飞飞赶紧掩了起来,但还是快不过他。
“茕茕孑兔,东奔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沈浪後退一步避开她的手,将纸拿高读完,不禁心底一黯——白飞飞在他的眼中,有过温柔,有过狠决,但从来没有过这般黯然神伤。
她即使再惨再恨,也从不自怜,更不允人怜。
“给我!”白飞飞有些羞愤,蹦起伸手,夺来纸揉成一团,辩解道:“不过是练练字罢了。”
沈浪看着她微微涨红的脸,心底复又柔和起来。拉着她的手将她拖出门去,道:“我饿了,昨晚到今天都没吃东西,一起去吃饭吧。”
白飞飞怔怔的任他拉着走,望着他轩朗的背影,不由淡淡一笑,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