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翌日,快活城外,有和栈——
小雪初降,天地蒙了一层银霜。
立冬以後,晋中日渐转寒。秋冬本是淡季,可近些天来,有和栈的客人却反而增多了。
“唉我说柳神医,心急火燎的把我拉这麽远,干嘛?”熊猫儿端起一碗酒,浅尝一口,赞道:“真清,真醇,是马跑神泉的汾清古酒啊!”说完一饮而尽。
“清瑶山庄的二夫人送的。”柳神医又斟满了一碗,小胡子颤巍巍的向上翘:“镇庄之宝哟。”
熊猫儿哈哈一笑,却没再喝,将站着的柳神医拉下,道:“说吧,到底有什麽事?”
柳神医坐稳後,眨眨澈目,小声道:“我想请你带我去幽灵谷。”
“幽灵谷?”熊猫儿惊诧——沈浪的行程外泄了?
客栈里的噪杂声似乎小了些,邻几桌的人纷纷侧目,一对上柳神医警惕的扫视,又飞快的转回了头。
“嘘。”柳神医悠悠摆手,小声道:“这不是,嘛,我前几天查医书,发现幽灵谷里有一味药材很适合治腐俎之伤,但又不知道怎麽去,就……”
“哦?”熊猫儿亦察觉到周围人的异样,又喝了一碗酒,大声回道:“我是想帮你,可我从来没有去过啊。”
柳神医不知他所言真假,鼓嘴忖思,正想说出快活王要去幽灵谷的消息,旁桌一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刀客大步走来,对柳神医随意一拱手,道:“我们也在打听去幽灵谷的路,不知你有甚线索没?”
柳神医皱皱眉——一路揪着猫儿来,已听闻不少江湖人士都在打幽灵宫的主意,究其原因,据说是为了那些,因柴白联手设计的夺宝局而自相残杀的同门报仇。
可二十多年前的仇,为何憋到现在才报?
“敢问兄台是……”熊猫儿站起拱手道。
“一介粗人,没有名字。”那人看向熊猫儿,混浊的眼中是隐不住贪欲和狂心:“你到底知不知道去幽灵谷的路?”
“既是粗人,为甚要去那姑娘家的地儿?”楼梯上传来一声轻蔑的调笑,一位披着红梅貂裘的公子踱步而下,描眉画目,朱唇粉颊,若不是身姿和声音还馀有一分英气,真是要被错认为姑娘家。
来人用香扇轻轻拨开刀客,对熊猫儿笑道:“花车远,焉支山花月堂下弟子,幸会。”
熊猫儿见是一个比朱守谦生的还俊秀的公子,不由有些晃神。凝眉想了会,拱手道:“在下酒使熊猫儿。什麽风把花少堂主吹来这破地?”
花车远擦擦碰过刀客的扇柄,悠然道:“冬风吹,花飞坠。自然是为了传闻中的幽灵宫主。”
语惊四座,几桌人虽仍坐着,却已拿手按剑。那刀客被其无视多次,早已生怒,见花车远正背对着他,便低吼一声,拔刀砍去。
花车远一惊,疾斜闪侧,合扇去格,貂裘还是被开了条口子。霎时毛絮乱飞,暗香四伏。
熊猫儿和柳神医不由互看一眼,虽不知对方所想,却都在为沈飞二人担忧。
——看来这不是个说话的地儿啊熊少侠!
——嗯,我同意你的观点,咱们趁乱走吧柳神医!
——好,说走就走!
二人以眼神交流,灵犀一通後,便端起酒壶,拍下碎银,往门外走去。走没两步,顿觉四肢疲软,说倒便倒下了。
角落里的三个西北莽汉见状,拍桌而起,又立马软下,使劲仰着头,对花车远怒目道:“你下毒!”。
“这可不怪我,要怪,就怪这位藏衣门的大侠,太沉不住气了。”一屋子的人都倒了,花车远却似没看见般,扭腰去瞧那貂裘的破口,心疼道:“好好的红梅,可惜了。”
“那也不用把大家都迷倒吧!”另一桌的一位白袍老者气道:“解药呢。”
花车远看向他,微微一笑:“没先听听您的琴声,还真是失策。”将貂裘整好,环顾西周,踱去银台,将掌柜和小二的毒解了,边朗声道:“说来,大家还应该谢我呢。”
“谢你个龟儿子!”“死戏子你有病吗?”“为什麽给他们解不给我解毒!”
“唉,嘴这麽臭,别急嘛。”花车远秀眉微皱,状似委屈。
熊猫儿见他款款而近,眉眼里英柔并济,促黠不羁,突感脊骨一阵发凉。正在发怔中,莫名的心慌便被一语戳中:“解不解毒,就要看熊酒使的记性了。”
——翌日,半夜,幽灵宫——
白飞飞本来没那麽恨白静。
或者说,在出太清观前,她根本不会想到这麽多人,这麽多事。
跑江湖的这两个月,她时常做梦,好梦,坏梦,总归是影响睡眠。
她的睡眠干净太久,睡回十九年的床,反而不习惯了。
就像今日,她醒了,虽忘了梦,掐指一算,才睡不到两个时辰。
幽灵宫里不分昼夜,但她自幼能敏感的察觉。
“才寅时,再睡会吧。”白飞飞低喃一声,翻身要睡,却听到房门轻转的声音。
幽幽一点烛光打上墙头,接着传来悉悉索索的翻找声,白飞飞伸手护住枕下的医书,皱紧眉头:是谁?
“啧,到底放哪儿了呢?”娇娇的低语传来,白飞飞登时一愣,倏然翻身掠去,手爪准确的擒住来人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