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光线晦涩,他望向远处窗边的倒影,迟疑地出声试探:“小江?”
啪!顶灯忽的开启,冷光刹那充斥周遭,晃得方朝思险些倒退。
“你……”方朝思眯起眼,对上陌生男人的灰色眼睛,神色几变,饱含警惕地又撤开一步,“你是谁?江沅声在哪?”
“方先生,久仰。”
商沉釉敛直交叠的双腿,从座椅平步站起,面露斯文笑意,温声向他自我介绍:
“shardpt,华文名商沉釉,是江沅声的未婚夫。”
*
一小时后,日照初升。海市警局外,出口通道驶离一辆白色私轿。
祝文挂断蓝牙通话,转过方向盘开向东南区滨海路,目不斜视与副驾道:“警察说嫌犯不太配合,大概还有得审,我先带你去休息。”
“嗯。”江沅声轻声应她,“这次麻烦师姐了。”
祝文瞥他一眼,顺势从余光望向后视镜,淡笑调侃道:“麻烦我的另有其人,纠缠了大半夜,送你到酒店还不放心,坚持跟着我折返。”
江沅声抬眸望向后座,‘麻烦’梁印星压着肘部遮眼,另一只手抓着手机随时等来电,这会已累到极点,倒在靠枕上昏睡不醒。
听见对方发出轻微呼噜声,江沅声勾唇笑了笑:“那也有劳师兄。”
“另外有件事别忘了。”
祝文忽的刹停在信号灯前,冷下声侧视他:“寿宴时老师在场,我无法追问更多,只能私下报警求助。现在除了感谢,你还欠我句解释。”
江沅声慢慢垂眸,笑容消散,呓语般地说了声‘抱歉’。
“为什么道歉?”车辆再发动,祝文蹙眉追问,“你还要继续隐瞒?”
她语调偏冷,借着问话不断施压,而江沅声一言不发,不为所动。
车厢再次陷入静默,窗外景象疾速倒退,很快奔上跨江大桥。
路灯飞掠,江沅声点了点触控板,副驾座降窗。夏季热风倒灌而入,他抓着窗缘,黑瞳倒映窗外江面,映入水色。
他一时迷离,眸底浮光跃金,唇间喃喃低念:“沅澜……”
闻声,祝文不动声色地降了车速,应他道:“是,去年还是沅澜河,年初扩陆计划完成,已经改名沅澜江了。”
见他默然不语,祝文轻声又道:“记得九年前也是仲夏,老师领我们来游玩,看沅水东流,一看就是半日,其中你看得最专注。”
“那时我出于好奇,暗自观察过你的眼睛。”祝文压着叹息,“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那样小的孩子,会那样擅长忍耐。”
“小江。”祝文再次开口,藏着罕见的无奈语气,“独自承担所有事,你到底是哪来的自负心?”
对方言浅意深,看似责怪实则关切,惹得江沅声随之一怔。
良久,他勾起平常的笑意,礼貌地温声答:“这次是我不对,之后必要时,我会向你和师兄求助。”
“……算了。”祝文攥紧方向盘,颇为泄气地道,“就猜到劝不动你。”
江沅声眼底淡漠,面上却颇为愧疚地笑一笑。
片刻后,车辆停在交叉路口。红灯转绿的那一秒,梁印星恰好醒来,兀自转了转酸麻的脖颈。
“咦?”梁印星凑到副驾后侧,犹带迷糊地问,“小江怎么也在,已经投案了么?”
“是的,投案了,小江被判去火星种树。”祝文声调平和地答,“我刚劫狱出来,正在计划栽赃给你。”
“……啊?”梁印星以为自己听错,难以置信地睁大眼。
江沅声当即失笑,倚着玻璃险些撞上额头。
“什么意思?”梁印星不明所以,呆愣几秒才回神,顿时恼羞成怒,“你们合伙诓我!还有没有道理啊!”
“是你自己睡觉太沉。”
“狡辩吧,我根本没睡多久,一觉醒来天都塌了……”
车辆汇入沿街灯火,路过外滩时,周遭车流霎时变得拥挤。直到再往前,两路交叉口右转,转入沿江支路。
期间梁印星‘批判’了祝文和江沅声八百回,单方面宣布中场休息。忽然,梁印星记起,自己今天尚未和沈秉文报平安。
他转过身拿起搭在一旁的外套,翻找口袋,摸索手机的位置。某个瞬间,他似乎错摁了什么按钮,被强光晃了眼睛。
“什么鬼。”
梁印星皱眉,翻过手掌正要关闭,却发觉手机自始至终都未开机。
刹那间汗毛倒立,灾厄就在他抬头的瞬间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