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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第2页)

“沈大画家。”商沉釉语调里落尽嘲讽,“你的抄袭模仿能力,在两年里退步幅度很大,实在配不上我的期待。”

可等待了数十秒,沈尤澜似乎已成了被抽走生气的木偶人,仅仅是被掐着微微仰头,露出乱糟糟的惨白面容,并未回话,也毫无反应。

又在装什么哑巴。

商沉釉眉心压低,正要发作,忽然通讯器的提示震动又响,吵得他不耐烦。

他瞥了眼来电人,接通,语调森寒地切换成外语,慢声道:“父亲,晚上好,您是急于找我报家丧?”

对面骤然被呛了下,重重地骂了几句混沌的外文脏词,最后又嫌语气不够,居然加了句华文的“不孝疯狗”。

“父亲需要孝敬,我可以允许您养一条真畜牲。”商沉釉配合对面切回成华语,唇角衔着斯文的微笑,“但今后您再来烦我,除非报丧,否则后果自负,毕竟华国古话曾说,‘疯狗咬人,六亲不认’。”

这话里是明晃晃的威胁,一下激得对方气急败坏地摔了什么东西,但不等出声反击,通讯就被商沉釉毫无情绪地挂断了。

商沉釉抬眸,视线落回到沈尤澜的眉眼间,看见沈尤澜的黑瞳里终于有了很淡的一点神采,却仍旧怏怏地,半死不活。

商沉釉冷笑,压着指尖掐他唇,逼他作出反应:“怎么,吓到我们的通缉犯了么?”

被掐疼了,木偶人终于有了反应。沈尤澜滞涩抬眸,缓慢地眨了下眼,翕动双唇很轻地回应他:

“商沉釉。”

意料之外的称呼,商沉釉第一次听到有人连名带姓地唤他的华文名。因此在一刹那,商沉釉反倒怒气稍减。

他盯着沈尤澜,沈尤澜与他对视着,继续道:

“华语里的四字词意义繁复,非母语者很难掌握,可如今看来,你已经成了精通者。”

那些压抑的泪,及至此刻终于凝成泪珠,大颗滚落而出。可沈尤澜的神色很平静,抑或说是彻底死寂。

“那么刚才,你既然提到了‘六亲不认’一词,想必也能理解,江沅声的死因还有一种可能,其实是他母亲施加给他的残忍手段,也算是一种六亲不认。”

商沉釉眉心微蹙,似要回应。

“商先生。”

沈尤澜并未给他回应的空隙,改回称呼,又难得地弯起眸,流露一点真实的笑意:

“作为赝品,我虽无资格向您提要求,但我衷心建议您,亲自去一趟华国,调查当年那张已获得官方戳印的‘死亡证明’。”

尾字成了风,散在了沈尤澜的梦里,地面上的画家沉沉昏睡过去,无法追问他话里的某种隐约暗示。

“chio。”他最后的语调无法听清,几乎成了轻呓,“月亮不会每晚升起,但海浪一直都在。”

这些话太过隐晦,像是华语里那些诘屈聱牙的远古诗句,因此,商沉釉始终默然跪在他身边,敛眸良久,沉默不应。

直至最终,沈尤澜阖眸入眠,未再醒来,商沉釉才在月光下站起身,离开了海景楼。

漆黑死寂的海景楼,沈尤澜入了梦。

却并不是一直以来饱含诅咒谩骂的冗长噩梦,而是许久以前的漫长岁月,留下的一场匆促的短梦。

那是在一处小镇上,寂静美丽的沿海小镇,白鸥成群飞在的高高绿丘之上,少年江沅声坐在丘顶的一株樱树之下,他抱着素描稿绘本,以铅笔为比例尺取景。

他看似很专心,可没过多久,他忽而有所察觉地回过头。

身后不远处,一位高他许多的少年朝他走来,露出优美的眉骨轮廓,一双特别的眼瞳似灰又似流动的银,漂亮却冷漠,踏着绿丘之上的矮草,穿行过盘旋的白鸥,步调优雅。

那是年少时期的chio,气质斯文又冷淡寡言,确实就像是西方童话里的矜贵王子。

只可惜,王子似乎又被他那不识好歹的“国王”父亲给苛待了,且在他眉梢处留了淤青,破坏了那张杰作般的面庞。

因此在那一刻,那双灰眸里的神色虽漠然得一如平常,步子却懒散地停在了江沅声的一步之外。

“柚子哥哥!”少年江沅声扔掉素描本与铅笔,忽而跳起来,扑到他怀里,“声声好久不见你啦!”

“嗯。”chio被他压得微仰,却站得很稳,神色依旧淡漠无澜,以声调平稳的华语纠正他,“是沉釉,不是柚子。”

“就是柚子哥哥!”

江沅声理直气壮地反驳,忽而又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瓣新鲜的红宝石柚子,比划在chio的眉梢伤痕处,凶巴巴命令道,“不准动!”

他的动作好幼稚,幸好礼貌自持的少年chio并不介意,也并不回避,只将眉梢微挑,以眼神无声询问江沅声: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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