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回到星港大病一场,他在医院半梦半醒间,多少次看见袁恒宇,他在病床前握住他的手,那么熟悉,那么具体,那么触手可及。
太多情绪,无从说起。
太多过去,无可追溯。
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汽车开到一个红灯路口,萧云徊暂时停车,余光瞥一眼袁恒宇,对方似乎也在目视前方若有所思。
萧云徊忆起往昔,突然忍俊不禁。
这一声轻笑无疑引起了袁恒宇的注意,于是他问:“你为什么笑?”
这时,绿灯亮起。
萧云徊一边启动油门,一边飞速转头对袁恒宇说:“我想起,刚认识你那会儿,你只要上车就立马带上耳机听英语,一副百毒不侵的样子,也不管周围是不是还有人、场面是不是还需要照顾。”
萧云徊停顿一下,嘴角上扬,颇带些宠溺意味:“你都不知道那时候你有多让人恨得牙痒痒。”
袁恒宇也微微一笑,好像总算懂得自己当年有多我行我素,但他还是问:“你为什么恨得牙痒痒?”
“……”
这个问题可把萧云徊难住了。
他想,他总不能说,恨你不解风情、恨你不通七情六欲,恨你美男萧云徊当前居然丝毫不为所动。
他陷入思考,在脑海里的中译中系统转换良久,方才回答:“恨你不解风情,恨你不通七情六欲,恨你美男萧云徊当前居然丝毫不为所动。”
如此坦诚的玩笑,无人知晓夹杂多少真心在其中,于是两个人都忍不住笑,只是笑着笑着,车内的空气都莫名寂寞起来。
为免太过冷清,萧云徊熟悉地点开他惯常听的流行歌曲怀旧电台,里面正在放一首莫文蔚的《爱情》。
四分钟时间,缠绵悱恻的旋律,柔软有经历的嗓音,吉他与钢琴,小二度到四度的音程跳跃,一段一段在闪亮的车灯下被碾压而过的昏暗公路,在这无境的夜色和有尽头的夜晚。
萧云徊和袁恒宇,无人再开口,静静听完这首歌。
车终于从高速下匝道进入市区,意味着二人即将分别。
依然是漫长的无言,而后,导航指示已经抵达n大前倒数第二个红灯时,萧云徊暂停车辆等绿灯,他转头想对袁恒宇说点什么,突然间:
袁恒宇:“我……”
萧云徊:“我……”
两个人居然不约而同有话要讲。
于是他们相视一笑。
“你先说。”萧云徊让着袁恒宇。
袁恒宇却执意:“你先说。”
“那我可说了啊。”萧云徊一边启动车辆穿过绿灯,一边示意袁恒宇做好准备。
“嗯。”袁恒宇回。
“小宇,我当时,真的很难过。”
“哪个当时?”
“2020年,我们分隔两地,却因为隔离无法见面的那个当时。”
“哦,是你和我分手的时候。”
“……”
袁恒宇这小子倔强起来,简直六亲不认,何况还有先天优势。
时至今日,萧云徊还是拿这样的他一点办法没有。
可这一刻他太想告诉他:“也许现在这样说有些不合适了,也许你会觉得我马后炮……”
汽车终于开过星港到n大的最后一个路口,这一次迎接他们的是绿灯,所以他们不需要等在这路口,也再没有半分钟的时间。
萧云徊瞄一眼车速表,发现时速早已降至最低。
他接着说:“如果现在的我,能知道后来的故事会这样发展,会知道结局之外可能还有结局,我一定会告诉当年的那个我,给我死死地逮住袁恒宇这个臭小子,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袁恒宇只有一个。”
第一时间,袁恒宇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
车也在此时如期抵达n大校门口,夜已经深,只偶有几个晚归的学生匆匆忙跑回学校。
许久,袁恒宇终于一个转身,解开安全带,同时他说:“谢谢。”
倘若是刚认识那会儿袁恒宇说谢谢,萧云徊会以为他正通过自己的颅内数据库进行场景判断,然后不痛不痒与现实世界作交流。
可现在的袁恒宇说谢谢,萧云徊明白,他真正懂得了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