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徊又问:“那会是其他姑娘在之前趁你不注意放在你口袋里,但你一直不知道吗?”
“你都说我一直不知道,我肯定不知道。”袁恒宇实乃逻辑鬼才。
见萧云徊眉头微蹙,似乎对这个答案不满意,袁恒宇再次推敲一番,补充道:“应该不存在之前其他人趁我不注意放在口袋里,因为上次洗衣服我没看见过这个东西。”
萧云徊叹一口气,对袁恒宇无可奈何,寻思反正这榆木脑袋也听不出潜台词,于是追问:“记得你之前说过,高中时萧星星会到你们家问你数学题?”
袁恒宇的数学很好,他自己知道。除了萧星星,高中时班里问他数学题的人数不胜数。但既然萧云徊问了,他认真回顾,再答:“有到家里问过,也有去我们班里找我问过。”
萧云徊形同一个悲催的老父亲,在极度不情愿接受真相的情况下,开启盘问模式:“她这样去找你,你们高中班里的人没有起哄?”
“起哄什么?”袁恒宇在这种问题上往往流露出天真的愚蠢。
萧云徊被袁恒宇的直球哽住,只好在含糊其辞中说重点:“就……起哄你俩关系很好,或者……呃……是情侣之类的。”
听见“情侣”二字,袁恒宇头上仿佛出现了无数个问号,他在过往模式里努力搜寻良久:“好像有,但记忆不清楚了。”
“所以?”萧云徊不敢说得更直白,怕一连串问题袁恒宇按图索骥发现他的小心思,只得旁敲侧击、有序诱导。
“所以什么?”可惜袁恒宇脑回路清奇,绝不接招。
“所以她大学还有没有找你去问数学题目?”萧云徊被袁恒宇清澈的憨傻见招拆招到几近失语,索性破罐子破摔。
“嗯,”看来大学的记忆近在咫尺,袁恒宇不费吹灰之力就给出肯定的答案:“从开学起,在学校找过我两次,一次问数学一次问英语,然后一起吃饭。在学校以外的场合,都和你一起。”
“完蛋!”萧云徊琢磨这事的时间不长,自打千岛湖一行之后才开始。但当他反应过来,才意识到一切历史事实好像都在印证他的猜想。
他气得猛拍大腿,叫苦不迭。
旁边的袁恒宇反而看懵了,关怀备至地询问:“你不疼吗?”
萧云徊激动地把手臂卡在袁恒宇的脖颈处,作锁喉猛勒状,说半句留半句。说出来的半句是:“你还知道我会疼啊。你个坏事干尽的臭小子!”留下的半句是,我大腿不疼,我心疼!
四下无人辗转反侧之际,萧云徊忍不住偷偷搜索:自闭症群体会爱上他人吗?搜索的时候他发现,好家伙,这个问题由于搜索次数太多,已经形成一个联想词条。
与“自闭症”相关,他又发现另一个高关联的名词:“述情障碍。”
述情障碍,顾名思义,指的是无法感知、识别、表述和理解自己和他人的情绪或情感。研究表明,自闭症人群正是述情障碍的高发群体,甚至将近有超越半数的自闭症个体可能同时存在述情障碍特征。
萧云徊回想起和袁恒宇相处时那些无法抵达对方的点点滴滴。
的确,这是袁恒宇的显著症状之一,他父母因此绝望,萧云徊和他因此吵过架。萧云徊甚至……甚至不知该怎样应对自己心中因此而衍生的、漫长而悬而未决的思想感情。
萧云徊担忧,如果袁恒宇的所有答案都需要明确的问题,如果袁恒宇的所有行动都需要明确的指令,要如何去向他形容那些细微的、彷徨的、模糊的、甜蜜或酸涩的,植根于又渗透在生命闪回间的灵魂悸动。
他甚至从未看过袁恒宇有激烈的情绪。袁恒宇的淡然,是否因为他看这世界隔了一层太厚的迷雾?
意识到自己胡思乱想太多,在网上吸收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知识,萧云徊忍不住到当地权威医院的心理咨询科和神经科各挂了一个号。
医生告诉他,袁恒宇目前的情况,呈现的是高功能自闭症群体的特征,主要表现形式为孤僻、兴趣狭窄、行为刻板、兴趣专注和缺乏社交技巧。自闭症谱系,往往是娘胎里带来的问题,多半概率归因于遗传,也许和母体孕期的变量有关。
与低功能自闭症群体不同的是,干预治疗后达到当前的高功能状态,基本可以回归社会,正常且较为有质量地生存。
袁恒宇儿时因为智力和语言发育迟缓,被诊断为自闭症,而后历经漫长的康复。很难说多年的专业机构干预,在袁恒宇的自闭症治疗过程中究竟起到何等作用。
医生说,不要以所谓的正常人作为参照系去丈量他们,须专注于他们自己比对自己的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