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张之儒此刻仍在寿安宫的一间偏房由男官照料着,至今未醒。
“他会醒的。”她想。
陈孝霖寻来情报的日子稍微晚了些,因花费了三十日的寿命给李崎续命,此刻距离沈清沉殒命便仅剩四日。众人去寻嵇嗣时,已从大理寺处得知其确实入选了二轮比试,并且收到老管事送出的纸条。
就目前的排查来看,嵇嗣作案的嫌疑是最大的。
待到沈清沉等人赶到时,嵇嗣已收拾好行囊从旅居的驿站出发。李崎日前方才苏醒,腿脚也不算利索,但总比沈清沉要快一些。可她见陈孝霖健步如飞,往驿站方向冲刺,便也放缓了脚步,去与沈清沉多两份照料。
沈清沉前脚刚踏进驿站,便听那嵇嗣被陈孝霖背手扣住,压得死死的,正嗷嗷大叫。陈孝霖挺直了身板,却始终不如嵇嗣高大,她怒目圆睁,“说!你可是给徐少保造火药私运硫磺了!”
见她起势,沈清沉本要夸她有所成长,却一听她按这嵇嗣的脸在柜台上审问,瞬间泄了气,紧蹙眉头,“不不不……不是这么问的。”嫌犯未定罪前都不是嫌犯,更何况他充其量只是个嫌疑人。
她上前拍拍嵇嗣的背,示意陈孝霖松绑,“来,先礼后兵。你若将事实如实告诉本宫,本宫亦可酌情为你求情。”沈清沉在嵇嗣面前的茶几坐下,自顾自斟起茶来,轻啖一口,“否则就休要怪本宫严厉处置。”
“这……”也是被沈清沉身上装束唬住,那人一瞬竟不知如何称呼,“这位贵人……如何称呼?”
“永宁公主你不认识?”陈孝霖一巴掌拍到他的背上,许是下手狠了些,那人咳嗽半晌才缓过来。
沈清沉惊恐瞥向陈孝霖严肃的神情,又望一旁面无表情的李崎,如今她三人倒真像那财宏势大的官绅。
嵇嗣巴巴地弓下腰向沈清沉行礼,又嗫嗫嚅嚅,“甚……甚么徐少保。”
敬酒不吃吃罚酒,“啪。”
此时沈清沉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一句话:
“关门放孝霖。”
既然他不肯认账,沈清沉便唤李崎将他联系脚夫一事说与他听。
有犯案的能力,又有作案的条件,他自然成为现在最大的嫌疑人。
“你熟悉律法吗?”沈清沉起身上前拍拍他肩,见他愣怔摇头,便迎上去,嘴角微微上扬,眼神却无笑意,轻轻拍打他脸颊:“你可知刺杀公主该当何罪?”
那嵇嗣倏间被她唬住,与他一同愣在原地的还有陈孝霖。
狠话放完了,沈清沉用手理了下袖子,坐回木板凳上啖茶,余光又瞥向他。
“刺杀公主?!”那人似是才反应过来方才沈清沉对他说了些什么,大声嚷叫着“冤枉”云云。
“聒噪。”沈清沉用手轻压耳根,以缓解阵阵耳鸣,“本宫如今就只问你,那徐俜使唤老管事让你做什么了?”
谁知嵇嗣转眼露出了不屑的表情,嘁声道:“莫要提那徐少保咯!”
话音刚落,陈孝霖便一脚将他蹬到墙角,竟飞的那样远,“休要再卖关子!”随即又对上沈清沉认可的眼神,看着她竖起的大拇指和憋笑的嘴角开始傻笑。
嵇嗣支起身子,揉搓刚刚陈孝霖落脚的位置,龇牙道:“哎哟女官大人,莫要焦急!且听……”嘴里的话语还未说完,陈孝霖便对着他摩拳擦掌。
“咳咳。”他闪烁目光,又看向沈清沉,轻咳两声,“那日老管事叩过我门,我伸手去取那纸条。”
如他所言,老管事将纸条交予他,上面写着:“速至城南旧村第三口井边处理尸首。”他独身一人来到雒州,也无三两好友作伴,便慌了神,在房中踱步半晌。也许是因此耽误了事,待他来到城南时,天已然有些亮堂。可他也觉奇怪,走到第三口井边,却没见到要他处理的尸首。
他思忖良久,觉着可能是做尸首任务的人还未完成,也就在这井边等候。可当身旁的妇人从井里捞出一句尸首,他一瞬便理解了一切,落荒而逃。
“你接到字条的这一天,可还记得是何年何月?”
他捻着颌下细胡,“此事已过去太久,未能记得确切时间。但估摸着应当是两月前,只记得那日冷得厉害!”
两月前,冷的厉害,城南,井边,尸体。
沈清沉的脑海似乎对接上了线路,只一刹便将这些事联系在一起,“那死者是男性对吗?”
众人本看他摇头,沈清沉的心已是凉了半截,却听他道:“不知道!我一见那尸身便跑了去!否则官府的人来了,势必要将此案与我关联。”
仅仅是可能会引起官府注意,这一点并不足以让他落荒而逃,定是有更可怕的东西。
“那尸体可是没了头颅?”沈清沉试探。
“对对对!”那人伸出食指不住地点,“正是!可给我吓得!”
这嵇嗣的话是套完了,沈清沉却似乎并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