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刺史就是这样判案的?”她笑着从齿尖挤出话语,后槽牙却忍不住咬的切实。
潘刺史显然无法预料到她会说这样的话语,张嘴愣了片刻才唤来师爷,“将律法呈上。”
可当师爷将律法递到潘刺史手中,他一边擦去额上细汗,一边翻开了写有“杀人案”如何判决的页面。
他看着沈清沉淡定自若的神情,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没错啊……”
“什么没错?”沈清沉一改温和面容,用力拍扶手的手掌发红,“本宫从未想过,这大砚国竟有如此明目张胆徇私之事。”
堂下旁听的一众信徒也哗然。
“冤枉啊公主,你若说下官有其他差错,下官都认。”他诚惶诚恐地端来厚重的律法,“可,可唯独此案下官并无徇私啊。公主在此下官又岂敢明目张胆地轻判呢?”
她无力吐槽潘刺史口中的“维独此案”,因为映入眼帘的律法已让她哑了声。
直到回到寿安宫,她也无法理解为何杀人填命在这个世界并不通用,顶格惩罚也仅仅是十年牢狱。
“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她怔怔地在轿中深思,即使到了寿安宫前也全然不知,“竟就值十年?”
…
“刺!点刺!死丫头听不懂人话吗?!”男人拧着短发女孩的耳朵,耳根子被拽得生红,瘦弱纤细的手握着与其不相称的刀。
“完成不了金主给的任务你们这帮崽子就休想吃饭了,”木制的围栏中几个孩童蜷缩在稻草上,男人打开半人高的栅栏拎着女孩的衣领丢入圈中,“饿死你们这帮没用的***!!”
女孩蹲坐在一旁啜泣,看着男人端来一盆菜和米饭,上面浇着不知是油还是水的东西,随意地洒在地上任由孩子们疯抢。
“你不吃吗?”另一个与其年龄相仿的女孩将抢来的饭团成一团,胡乱地往嘴里塞,“不饿吗?”
“……”女孩没有回应,只是身子往一旁侧了侧。
“给你吃,”另一个女孩笑着将抢来的一小片菜叶包在饭中,极小的饭团在她瘦小的手中竟也显得大了起来,“我自己都舍不得吃呢。”
“谢谢。”短发女孩这才抬头看她,一侧的麻花辫不知为何被剪去,仅剩的半截头发显得十分毛躁,许久未打理的头发上粘上不知是什么的粘稠物,揉乱成了结,可她似乎并不在乎。
短发女孩看着她愣了半晌,才张口搭话,“你想家吗?”
“我没有家。”女孩的回答出乎意料,正开口想说些什么时,看似平静的夜又被男人的嘶吼声打破:“你们几个崽子明天给我注意点。”
被点到的“幸运儿”里自然包括了那个短发女孩。
于是夜里女孩将另一边的麻花辫也用刀割去,笑眼底下透着与其年龄不符的死气,“让我替你去吧。”
“不……不要去!”在走廊值夜的李崎恍然惊醒,一旁的沈清沉挽起袖子,伸手用帕子替她擦掉了额头上的汗水,面态温婉。
“公主见谅!”正准备开口解释的李崎被她用帕子掩住了嘴。
心中郁闷难舒,沈清沉一夜未眠,索性也同李崎一般盘腿依靠在墙边,看着圆月,“梦到什么了。”
李崎怔怔地看着沈清沉,又猛地眨眼将头撇到一侧,将身后的短剑放在自己的膝上,“梦到故友了。”
“真好呢…”她回想起穿越前为了宣扬平权与室友争吵的日子,轻叹道:“有志向相投的朋友真好呢。”
“也许吧。”李崎将耳后的几缕发丝编织成辫,重新绕在了头上,这也许是她纪念故友的唯一方式了。
“或许,公主想听故事吗?”思绪凝结在李崎的心,似乎不将其诉说出来就会在心中喷涌。
…
“然后呢?那个麻花辫女孩…”刚张开的嘴又似乎被李崎鬓边的小辫噎了回去。
“死了。”李崎遏制住心中的愤怒,只紧紧地握着拳,短甲几乎要嵌入她的掌心。
这是沈清沉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世界仿佛并不如她想象中的太平。过度温和的律法造就了这个乱世,底层百姓尽是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