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才开业不久的百福楼…伏棂的笔尖顿了顿。酒楼营生,起落更大些,要顾念时令,也怕突发波折。
开业时上下打点,人情往来,确实让她刚积攒起来的银子流出去不少。
她细细回忆着账本上的数字,默默估算着:铺子稳定,酒楼渐入佳境。
抛开那难以预料的“万一”,按着旺季淡季平均下来,往少了算,两份产业每月能给她带来八十多两的纯利。
再往大了想,十二个月,一年下来…唔,近一千两!
一千两雪花银。
这在繁华州府或许不算惊人,但在泰和县,在这青山绿水环绕的十里村,足以让她活得十分体面。
但这不是绝对的。
一场水患,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或是一场口舌官司,都有可能让这笔可观的收益瞬间腰斩。
她唇角微扬,放下笔。
只要她在这儿,稳扎稳打,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是的,伏棂不想走了。
益州城里那座大宅,是她名义上的家,是她的来处。
可仅仅两年不到的光景,泰和县在她心里的分量早已悄然改变。
说来也巧。她伏家,祖籍原也不在益州。
父母带着她和兄妹几个,是在她出生前五年才在益州安顿下来的。
而如今,她也正循着父母的足迹,在这天南地北的小县城里,为自己寻到了一个踏实安稳的归处。
似乎冥冥中自有轮回?伏棂觉得,没什么不一样。
泰和县地方虽小,可它依着江河,通着航道,蕴藏着难以估量的潜力。
她几乎能看到,等这航运再繁荣些,像波斯的遥远客商,他们的驼队、船只,必定会行经此地,泰和县便是他们踏入这片广袤土地的重要门户之一。
更重要的是,这里有她亲手挣下的家业,有她学生们求知若渴的眼睛。
最重要的,这里有白潋。
诚然,在此地起步,她借用了家里的财力和一些权力铺路搭桥。
但这并未让伏棂有半分心虚。幼时父母的教诲言犹在耳,“家里的东西,本就是给你们姊妹兄弟用的,是你们的底气,要用便用,无需羞赧。”
既然如此,她伏棂便也大大方方,承了这份情,再用自己的本事去为这份家底添砖加瓦。
如今手上还能动用的现银,统共只剩下一百三十来两。
想到开业那些天流水般的开销,伏棂也不免有些肉痛。
但这并不妨碍她规划未来。她打算等这个月的账簿完全结算出来,便从那丰厚的利润里抽出一部分,去给村里的私塾添置些桌椅笔墨,或者再请个先生。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伏棂自问没有那囊括四海的宏大心肠和惊世伟略。但让她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对身边的人,照拂一二,倒也不难。
……
白潋背着在桑麻镇采买的东西,脚步轻快地走向王丫家。
离了几天,还挺想念小汪。
这几天它在王丫家,不知道胖了没?
王婶儿给她开的门。
果然,一个棕黄色的毛团子如同炮弹般冲了出来,尾巴摇得快要断掉,围着她又扑又跳,喉咙里发出激动的呜呜声。
王婶一见白潋,“小潋回来啦!快进来坐!”
白潋笑着进去,把背后最大的一个布包解下来,打开。
里面是分门别类包好的东西。她先取出一个方正的纸包,不由分说地塞到王婶手里,“婶婶,这是桑麻镇买的茶叶,听铺子里掌柜的说,清热去火顶顶好。我看你每到夏天就容易嘴角起燎泡,嗓子干,留着平时喝点,省得上火遭罪。”
王婶捏着那厚实的茶包,入手微沉,一看就不是便宜货色。
她看着眼前眉眼弯弯、眼神真挚的白潋,心里暖暖的,也涩涩的。她知道白潋的脾气,若是推拒,这丫头能一直塞到你不得不收为止。
就像她心疼白潋孤身一人,总想塞几个鸡蛋、一把青菜过去时,也是这般“霸道”。
她没再说客气话,顺势把茶包收下,感慨道,“你这孩子啊……总记挂着婶婶这些老毛病。来,跟婶说说,桑麻镇热闹不?那酒楼生意还好?”
小院里的石墩上,一老一少挨着坐下。
话题不知不觉就转到了村里的事上,白潋便顺势接了话头,“对了婶婶,跟王丫说一声,就过两天吧,跟我去山上摘构棘。季候到了,果子应该结得不错。”
“诶!好!好!”王婶笑得合不拢嘴,连声应着,“我替丫丫应下了。回头她下了地回来我就告诉她。”
她看着白潋,眼角的皱纹都透着感激。自打有白潋在,伏家小姐又在村里落脚开了铺子,她们家的日子就像旱地逢了甘霖,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