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别去了。”白潋侧身,看着伏棂,“码头的事,陈缨陈络能顶一阵子。你写的那些单子,我都看过了,要备的东西,人手怎么安排,我心里有数了。你先好好歇着,看看账本,想想后面怎么走货,实在闷了,就去河边散散步。”
白潋又说,“码头那儿,我去盯着。陈缨他们有事,直接找我。我弄不明白的,再回来问你拿主意。”
伏棂微微一愣,她张了张嘴,“可是…”
“没什么可是。”白潋心疼道,“河运是大事,可你得先有命撑到它开张那天。你看看你自己,瘦了多少?再这么熬下去,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听话,今天就先休息了。”
伏棂连日来的疲惫和强撑的意志,在白潋这直白又温柔的“命令”下,瞬间泄了气。
“好,听你的。”
白潋眼中瞬间迸发出明亮的光彩,像得了糖果的孩子,但她立刻抿了抿唇,强压下那份雀跃,努力板起脸,一本正经地嘱咐,“你要好好吃饭,要是觉得账本看得头疼,就歇歇眼睛,别硬撑。”
伏棂被她这副强装老成的模样逗笑,顺从地点头。
一连数日,伏棂竟真的耐住了性子。
她偶尔会去视察高粱地,王丫把高粱地收拾得很好。
张铁那边,得了白潋的托付,领着人采集构棘,很是上心。白潋按约定把领头的那份钱给了他。
百福点心铺的管事做事老成稳妥,心思细腻,待客周到。铺子账目更是清清楚楚,完全不需要伏棂额外操心。
酒楼那边有小瑶坐镇,养鸡场有人细心照料,翠儿在私塾里跟着赵夫子和陈老夫子读书…这些事情都有条不紊。
近两个月后,白潋接手忙活的疏浚工程彻底结束,航道顺利通过县衙验收。“百福号”和“浮白号”进行了几次短途试航,货物装卸、帆索操控都磨合得越来越顺畅。
被船工们戏称为“老伙计”的那条旧船,在陈缨的监督和几个老把式的巧手下,终于修补停当,刷上了新桐油,虽然外表还带着沧桑的痕迹,但船体结实,跑近岸轻载绰绰有余。
白潋伏棂两人有空待在一处的时候,白潋就会汇报进展,说些好玩的给伏棂解乏:船工的饭食安排妥了,加了肉,大家吃得挺香。陈缨又在打谁家的主意,想招来做学徒…
“怎么样?今天?”白潋汇报完后,期待地看着她。
伏棂正给她碗里添了一勺她爱吃的炒鸡蛋,闻言抬眼。
“极好。条理清楚,安排得当。陈缨早上还跟我说,现在码头上的人都服你调度。”
白潋眼睛笑弯了,那点紧张瞬间烟消云散。
回蛇湾码头——这块曾被淤塞困扰、如今由“百福河运”接手的咽喉要地,彻底焕发出前所未有的蓬勃生机,万事俱备,只待东风。
河运开张的吉日,终于定了下来。
天公作美,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回蛇湾码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装点一新。
泊位旁,“百福号”和“浮白号”船头披挂着象征喜庆的崭新红绸布,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稍后方,“老伙计”也精神抖擞地停靠着,船身虽然旧些,但刷了新桐油,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仿佛一位整装待发的老兵。
岸上搭起了简易的木台,铺着红布,增添了几分喜庆。
附近的百姓、合作的商户、县衙的代表,甚至一些闻讯赶来看热闹的行商旅人,都聚拢了过来,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白潋指挥着几个手脚麻利的妇人,盛好“绿豆薄荷饮”,免费分发给众人。
那凉丝丝、甜滋滋又带着薄荷清香的滋味,瞬间引得一片啧啧称赞,无形中把“百福茶饮”的名声先打了出去。
伏棂换上了一身剪裁合体的新衣,衬得她身姿愈发挺拔,神清气爽。
这段时间的休养效果显著,她眼下的青黑褪去了大半,虽仍清瘦,但面色红润,眸光清亮,往那铺着红布的木台上一站,气度从容。
白潋站在她身后稍侧的位置,也是愈发成熟稳重。
陈缨和陈络一左一右,精神抖擞地站在船队前方,指挥着船工们做最后的检查和准备。
方县令今天虽未亲至,但派了主簿送来了一块漆色光亮的牌匾,上书“泽惠商贾”四个大字。
主簿当众宣读县令贺词,引得人群一阵欢呼。
吉时一到,伏棂稳步登上木台。她言简意赅,最后朗声宣布,“百福河运,今日开张!”
岸上顿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和掌声,气氛达到了顶点。
就在这时,人群外围一阵小小的骚动。
一辆装饰华贵却不失大气的马车驶来,稳稳停下。
车帘掀开,沈念利落地跳下车,朗声笑道,“这么热闹的大日子,怎么能少了我沈某人!”
她带着爽朗的笑声,在几个伙计的簇拥下,挤过人群,径直朝着木台方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