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其实不太记得妈妈的样子。
这麽说很奇怪,明明是这世上最亲密的关系,而且妈妈离世的时候我也不算太小,还常常跑到医院去探望。
或许是爸爸和妈妈娘家那边关系不好,又或许是家里的照片都被爸爸收起来的缘故……
谈论起妈妈的事,我脑子里关于妈妈那部分的记忆就像是被人可以用马克笔涂抹了一样。
直到後来在学校的图书馆里看到一本关于心理学的书。
书里说人类会因为遭受重大打击,造成内心重大的悲痛,从而对创伤産生自我防卫机制,也就是失忆症。
我虽不愿意承认自己或许患有失忆症,但如果能用心理病证来解释自己将妈妈忘记一事,从某种角度来说,心里的负罪感的确是减轻了。
可对至亲之人的背叛感依旧无法根除。
我跪坐在佛坛前,燃尽的烟随着火星在印有妈妈照片的相框前缓缓落下,坛里积落一小柱香灰。桌上摆放着新鲜的水果和点心,檀木的桌面被擦得锃亮。
照片上的人笑得灿烂,看上去只有高中生那麽大。
在家里我不敢提起妈妈的事,如今在这里看到关于她过去的事物,除了新鲜感,我还有些欣喜。
原来妈妈没生病的时候这麽漂亮。
我曾为记不得妈妈的脸而愧疚的心情,现在又多了几分遗憾。
自己为什麽会把这麽可爱的人的脸都忘记。
祭拜完後,我返回到客厅。
冴还坐在那。
客厅是传统日式的榻榻米,没有沙发也没有茶几。原以为他坐惯了国外的沙发,结果少年对跪坐一事并没抵触。
只见两个大男人围着茶杯对坐在那儿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可能以为他们要进行相扑比赛。
塔巴蒂很聪明地没有跟来,在车上等冴,也就不用面对如此尴尬的场面。
“我不用去吗?”
他见我来,擡起头看向我。
低声询问的语气让我无端联想到在街边乞食的流浪猫。
把冴比作流浪动物属实是不太恰当,我赶紧把着诡异的想法撤回。按冴挑剔的性格,再怎麽说也得是家养的品种猫才行。
“你不需要。”
坐在对面的长者厉声开口:“只有我们家的人才用去祭拜,客人在这里就足够了。”
黑着脸的样子可不像是把冴当作是客人。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冴:“……”
令人意外,在媒体面前还大放厥词的少年变得乖顺,至少没有说出让人不快的话。
他拿起托盘上的麦茶,淡淡地喝了一口。
熟知少年品行的我心里咯噔一下。
不说话并不代表没事。
习惯了冴那古怪的脾气,我只觉得更加不妙。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沉默之後一定会诱发更加猛烈的攻势。
“他是小冴,是住在邻居家的孩子,这次也是因为碰巧在一起所以送我过来的!”我连忙插嘴打断两人之间无声的较量。
不知道我离场的这段时间里他们都说了什麽,于是我只好从头介绍。
“那个……小冴是我和爸爸搬家後结识的第一个朋友。他还有个弟弟,我们三个之前总是在一起玩,他们也照顾了我很多。”
“然後,这位是……我的外公。”
茶碗里的叶梗在水中轻轻一晃。
我哑哑张口。
除了身份的说明,说不出个所以然,这才恍然想起自己压根就没见过外公几面。
冴无声地挑挑眉,茶杯与木质的托盘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咳咳。”
眼看失利,老人短促地咳嗽打断了这场略显尴尬的对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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