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油。”
商谢词的气息撤远了。
脚步声重新响起,朝着训练室门口,沉稳,节奏依旧。
江挽晏僵在原地,直到那脚步声消失在门外,她才猛地吸进一口长气,仿佛差点溺毙的人终于浮出水面。
屏幕上,sea的数据图表无声流动。
她慢慢垂下眼睫,抬起右手。
指尖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搓了一下刚刚被触碰过的地方,那里还残留着一点虚幻的、如同阳光晒过的微温。
窗外夜色浓重如墨,训练室的光冰冷刺眼。
可这一刻,心头的恐慌如潮水般暂时褪去了一角,只留下一种失重的眩晕,和一种前所未有的、细密流淌的酸胀暖流,悄无声息地漫过荒芜的心堤。
。
手机在衣袋里闷响,嗡鸣贴着腿骨爬上来。
屏幕亮起。
——母亲。
江挽晏喉间一紧。她捏着那点震动,走到无人转角,冰凉的墙面贴上脊背,才按下接听。
“妈。”
听筒里淌出的声音依旧温软,像初春未化的雪水,漫过脚踝,凉意直往骨头缝里钻。“挽晏,”那声音说,“微博上的事,妈妈看见了。还好么?”
江挽晏盯着墙角一道细微的裂缝,没出声。舌尖抵着上颚,尝到一丝无声的哂意。
都过一周了。
“早说了,那种地方,那些人能有什么好的……”那边顿了顿,尾音拖得绵长,裹着一种近乎叹息的柔软,“妈妈给你的,不够么?回来吧,好不好?”
江挽晏舌尖抵着齿列,尝到一点铁锈般的涩意。不够什么?是母亲精心铺设的、铺着天鹅绒毯的囚笼不够温暖,还是她给的、足以买断一个“体面”未来的数字不够庞大?
墙角那道裂缝在视野里蜿蜒,深不见底。
不够。
训练室里消毒水混合着能量饮料的甜腥,商谢词手腕透出的、被按压到极限的脆白,还有历史记录页面上那行刺眼的搜索词……
这些碎片在脑海里无声炸开,带着硝烟和冰碴的味道。
不够。
她要的不是这些。
“妈,”声音出口,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我在训练。”
不是回答,是断崖。
听筒里沉默了一瞬。
那沉默并非真空,而是凝滞的、带着重量的失望,沉甸甸地压下来。
“训练……”母亲的声音依旧温软,却像淬了冰的针,“那种地方,能训出什么好?除了伤筋动骨,惹一身是非。”
伤筋动骨。
这四个字精准地刺中某个尚未结痂的痛点。
商谢词缠着绷带的手腕,sea数据图表上稳定的上升曲线,还有指尖残留的那一丝微不可察的、阳光晒过的暖意……
江挽晏喉结滚动了一下,吞咽的动作牵扯着僵硬的脖颈肌肉。
她盯着裂缝尽头一点模糊的灰尘,视野边缘似乎又晃过那片颜色发暗的旧肌效贴边缘。
“我有分寸。”她说,语气硬得像训练室抛光的地板。
分寸。
在商谢词那道沉静审视的目光下,她哪里还有分寸?
那份被钉在历史记录顶端的“担心”,早已越界。
母亲似乎还想说什么,绵长的尾音拖曳着,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牵引力。
江挽晏没再听清。
她的意识像被强行剥离了一部分,沉在训练室那片冰冷的蓝光里。
商谢词低哑的“有眼光”,指尖轻蹭留下的、如同幻觉般的酥麻电流,还有那句落在耳廓边的“加油”……
这些细碎的光点,在母亲话语织就的沉重冰网下,顽强地透出微芒。
那光芒微弱,却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得心口那片荒芜的冻土微微震颤。
不够。
母亲给的金丝笼,不够。
她需要这片弥漫着汗味、键盘敲击声和硝烟味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