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件,来得无声无息,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
商谢词的手腕,旧伤复发了。
起因可能是一次极限拉枪,也可能只是日积月累的磨损。
起初只是训练后微微的酸胀,她没在意,依旧该练练,该打打,指挥时声音还是那副懒洋洋的调子。
直到有一天,江挽晏半夜下楼拿水,撞见训练室还亮着幽微的屏幕光。
商谢词一个人坐在那里,左手握着右手腕,眉头几不可查地蹙着,指尖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
江挽晏脚步顿在阴影里,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她看见商谢词甩了甩手,又活动了几下手指,然后像没事人一样,重新握住了鼠标,点开了一局单排。
屏幕的光映着她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江挽晏最终没进去,悄无声息地退回了楼上。
第二天,她听见赵经理在走廊压低声音打电话:“……对,联系好了,德国那个运动康复中心,权威……嗯,先去看看,保守治疗不行就得考虑微创……唉,我知道,她性子倔……”
过了几天,商谢词就消失了几天,说是“处理点私事”。
基地里气氛有点沉,连哇咔洛都收敛了不少。
没人明说,但都知道她去哪了。
江挽晏训练得更狠了,枪声在训练场里响得格外密集,像是要把什么情绪都宣泄在子弹里。
日子被密集的训练赛和新版本更新拉扯着,跌跌撞撞往前滚。
转眼,队伍飞赴c国,征战世界赛。
陌生的国度,更大的舞台,空气里都弥漫着硝烟和高压电流的味道。
某个比赛日后的深夜,酒店走廊空旷寂静,只有地毯吸走了大部分脚步声。
江挽晏因为复盘一个细节睡不着,想到楼下自动贩卖机买罐咖啡。
刚走到楼梯拐角的阴影处,就听见下面安全通道门虚掩着,传来刻意压低的谈话声。
是赵经理,还有……商谢词。
“……那边专家怎么说?”赵经理的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和不易察觉的关切。
商谢词的声音依旧是她惯常的调子,懒懒的,但在寂静的夜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老样子。磨损不可逆,高强度训练和比赛就是加速损耗。保守治疗能维持,但想恢复到以前那种……随心所欲的程度,难了。”
她顿了顿,轻描淡写地抛出一句,“实在不行,打完这届,就退了吧。趁着手还能正常生活。”
阴影里,江挽晏的呼吸瞬间屏住了,握着楼梯扶手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又沉又闷。
赵经理沉默了几秒,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在空旷的楼梯间显得格外沉重:“唉……你这孩子……手是自己的,职业生涯也是自己的,别人没法替你做主。你还年轻,未来路还长……别硬撑。好好考虑,身体最重要。”
他拍了拍商谢词的肩膀,声音里是长辈式的无奈和心疼,“上去休息吧,明天还有硬仗。”
“知道了,赵叔。”商谢词应了一声,脚步声响起,似乎是朝电梯走去。
江挽晏僵在拐角的阴影里,像一尊冰冷的雕塑。
楼下自动贩卖机幽幽的荧光映着她半边脸,晦暗不明。
咖啡罐冰冷的触感仿佛还留在指尖,但她已经感觉不到了。
耳边反复回响着那句轻飘飘的“实在不行,打完这届,就退了吧”。
走廊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安全通道门轻轻合拢的“咔哒”声,像一声微弱的叹息,落进c国沉沉的夜色里。
江挽晏在原地站了很久,才慢慢地、无声地转身,沿着来时的路,一步一步走回房间。
走廊的灯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孤寂而沉默。
她没有去买咖啡,也不需要了。
。
世界赛的硝烟刚燃起不久,小组赛磕磕绊绊。
晚饭吃得沉闷。
也许是饭真的难吃的缘故,或者是比赛输了,哇咔洛也鲜少的缄默。
商谢词吃得很少,左手拿勺,缠着白色肌效贴的右手腕搁在桌沿,偶尔无意识地用拇指指腹摩挲着贴布的边缘。
江挽晏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在那圈刺眼的白色和商谢词略显苍白的指尖上反复逡巡。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