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反复默念,像是在给一个程序写入不可更改的指令。
那些翻腾的情绪被强行压制、冰封。
推开训练室厚重的门时,江挽晏刻意放轻了脚步,调整了呼吸,让自己看起来只是宿醉未消的疲惫。
然而,门内的景象让她呼吸一窒。
商谢词背对着门口,站在窗边。
清晨微熹的光线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她身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
她手里端着一个白色的马克杯,氤氲的热气袅袅上升,模糊了她小半张侧脸。
她似乎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基地尚未完全苏醒的庭院,背影挺拔而沉静,像一株沐着晨光的冷杉。
听到动静,她并没有立刻回头。
那沉默的几秒钟,对江挽晏而言,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空气里漂浮着咖啡的微苦香气和一种无声的压力。
终于,商谢词缓缓转过身。
她的目光,像初春清晨尚未解冻的溪水,平静无波地流淌过来,落在江挽晏身上。
那目光里没有审视,没有探究,甚至没有惯常的清冷,只是一种纯粹的、近乎透明的平静。
可正是这种平静,让江挽晏刚刚筑起的冰墙,无声地裂开了一道缝隙。
她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如擂鼓的声音。她强迫自己迎上那道目光,脸上努力维持着宿醉后的茫然和一丝恰到好处的烦躁,走到饮水机旁,接了一杯冷水,仰头灌下大半杯。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短暂的清醒假象。
“醒了?”商谢词的声音响起,不高,带着晨起特有的微哑,像羽毛轻轻拂过紧绷的琴弦。
来了。
江挽晏放下水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杯壁,转过身,眉头微蹙,带着努力回忆却徒劳的懊恼:“嗯……头疼得厉害。昨晚……后来我怎么回来的?完全没印象了。”
她刻意顿了顿,用一种仿佛在记忆碎片里徒劳打捞的语气,补充道,“好像……玩那个破游戏玩到后面,就断片了。后面的事,一片空白。”
她说完,目光看似不经意地落在商谢词握着杯子的手上。
那手指不像杰克说得那样,外表看不出什么畸形。
反而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干净。
杯口氤氲的热气,在她平静无波的眼眸前,蒙上了一层极淡的雾气。
商谢词静静地听着,没有立刻回应。
她只是微微垂眸,看着自己杯中深褐色的液体,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
就在江挽晏几乎要被这沉默压得喘不过气时,商谢词才极轻地、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那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花落在湖面。
她抬起眼,目光再次落在江挽晏强装镇定的脸上。
那双眼睛依旧平静,深处却仿佛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情绪,像深潭底下一闪而过的鱼影。
“断片了也好。”商谢词的声音很轻,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她转身,走向自己的训练位,步履从容。
只是在经过江挽晏身边时,脚步似乎有瞬间的凝滞,那带着清晨微凉和淡淡咖啡香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江挽晏的耳畔。
她的声音也随之飘来,轻得像叹息,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清晰地钻进江挽晏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