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酒店的路上,夜风带着异国陌生的湿冷。
路灯昏黄的光线拉长了几人的影子,沉默地投在寂静的街道上。
商谢词走在稍前一点,背影在路灯下显得有些单薄,右手微微垂着,似乎连摆动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
电梯狭小的空间里,空气凝滞。
数字缓慢跳动。
江挽晏站在商谢词斜后方,能清晰地看到她后颈散落的几缕碎发,还有那截缠着肌效贴的手腕,在冷白的电梯灯光下,像一道无声的伤口。
药油的清苦气息混合着她身上干净的皂角味,丝丝缕缕钻进鼻腔,搅得江挽晏心口发烫,白天训练时她强忍疼痛时蹙起的眉峰又在眼前晃动。
楼层到了。
金属门无声滑开。
商谢词的房间在走廊尽头倒数第二间。
其他人刷卡进了各自房门,走廊瞬间只剩下她们两人。
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声音,只剩下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像某种巨大生物缓慢的心跳。
商谢词摸出房卡,动作比平时慢了一点,刷开了门。
门内一片漆黑。
她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去,似乎顿了一下,然后侧过身,看向一直跟在身后、几乎同手同脚的江挽晏。
走廊顶灯的光线从她头顶泻下,在她脸上投下小片阴影,眼底的疲惫清晰可见,却奇异地没有了赛场上的冰冷锐利,只剩下一种被倦意浸透的、近乎柔软的平静。
“还有事?”商谢词的声音不高,带着晚饭后的微哑,像砂纸轻轻磨过,在寂静的走廊里却异常清晰。
江挽晏动了动唇,目光闪了闪:“你的手。。。。。。”
对方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微微推开自己的房间门:“进来说吧。”
江挽晏的心跳猛地撞在肋骨上,发出擂鼓般的闷响。
她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挪进房间,厚重的房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走廊的光线。
房间内没有开灯,只有窗外异国都市的霓虹光影,隔着厚重的窗帘,在地毯上洇开一片模糊而暧昧的昏昧。
空气里,那股熟悉的药油清苦混合着干净皂角的气息,瞬间浓郁起来,无声地包裹住她。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再次黏在商谢词垂在身侧的手腕上。
那圈白色的肌效贴,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道刺目的封印。
“你的手。。。。。。”江挽晏的声音干涩得厉害,仿佛声带也被那无形的沉重压住了。
她咽了一下,指尖在身侧蜷紧又松开,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试图用这点刺痛找回一点掌控力,“……疼得厉害吗?今天……比赛的时候……”
她语无伦次,想说的太多,挤到嘴边却只剩下这些零碎的字句,每一个字都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商谢词没有立刻回答。
她只是站在那里,背对着窗外的微光,身影在昏暗中显得有些单薄。
她微微垂着眸,视线落在自己缠着肌效贴的手腕上,指尖无意识地又在那粗糙的边缘轻轻蹭了一下。
那动作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却像一根针,精准地扎进江挽晏紧绷的神经。
房间里的沉默被拉得很长,仿佛凝固的胶质,沉甸甸地压在两人之间。
只有窗外遥远都市的嗡鸣,以及彼此间清晰可闻的呼吸声。
半晌,商谢词才极轻地、几乎像是一声叹息般开口,声音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调子,却像裹了层薄冰,带着点探究的凉意:
“p神……”她顿了顿,抬起头,目光穿过昏昧的光线,直直地落在江挽晏脸上,那眼神带着一种近乎锐利的平静,“为什么这么关心我?”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滚油的水珠,瞬间在江挽晏心间炸开。
所有的担忧、压抑、在楼梯间听到那句“退了吧”时的窒息感、电梯里看着那道白色刺眼的沉默、饭桌上食不知味的焦灼……
————不是说因为粉丝么?
————不是之前自己说因为磨合怕麻烦么?
无数翻涌的情绪猛地冲上喉咙口,撞碎了最后一丝理智的堤坝。
“因为我——”
江挽晏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急促和沙哑,后面的话语几乎就要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
她的下唇被她自己无意识地用力咬住,齿尖深陷进柔软的唇瓣,留下清晰的齿痕,几乎要沁出血珠。
————她甚至没意识到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只觉得唇上一阵尖锐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