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所有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她清晰地捕捉到了那无处不在的药油清苦气息,混合着她身上干净的皂角味,丝丝缕缕,缠绕着侵入她的肺腑,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发烫。
唇齿纠缠,呼吸灼热地交换。
寂静的房间里只剩下粘稠的水声和彼此越来越重的心跳。
窗外的霓虹光影在紧闭的眼睑上投下变幻莫测的色彩。
江挽晏的手无意识地收紧,将那圈硌人的白色肌效贴更深地按进掌心,仿佛想将那预示终结的警告也一同揉碎。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秒,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
江挽晏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横冲直撞的力气,气息紊乱地稍稍退开,额头抵着商谢词的额角,急促的呼吸拂过对方同样滚烫的皮肤。
她不敢睁眼,不敢去看商谢词此刻的表情,只能感觉到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正疯狂地撞击着肋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就在这片喘息交织的、粘稠的昏昧里,商谢词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刚刚结束亲吻的微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气音,像羽毛搔刮过耳膜,低低地钻进江挽晏的神经末梢:
“p神……”
她顿了顿,似乎在平复呼吸,又似乎在斟酌字句。
那温热的吐息就拂在江挽晏的唇边,带着致命的诱惑。
“……”商谢词微微偏头,鼻尖几乎蹭过江挽晏同样发烫的脸颊,声音压得更低,像深夜私语,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探究,“这是什么意思?”
江挽晏猛地一颤,心脏像是被那只无形的手攥得更紧。
她慌乱地睁开眼,猝不及防地撞进商谢词近在咫尺的眸子里。
那双眼在昏暗中亮得惊人,褪去了赛场上的冰冷锐利,此刻像蒙了一层水光的寒潭,清晰地映着她自己失措的倒影,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有未散的迷蒙,有深沉的疲惫,更有一种洞悉一切的、直白的审视。
没等江挽晏从那片深潭里挣扎出只言片语,商谢词又轻轻补了一句,声音依旧低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像陈述一个早已明了的事实,又像在逼迫对方确认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嗯?”那微微上扬的尾音,像一把小钩子,“喜欢我么?”
轰——
江挽晏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所有的伪装,所有试图砌起的堤坝,在这句直白到近乎残酷的追问下,瞬间土崩瓦解。
血液疯狂地涌上头顶,烧得她脸颊滚烫,耳朵嗡嗡作响。
唇上残留的触感、齿间纠缠的气息、对方近在咫尺的呼吸……
所有的一切都在疯狂叫嚣着同一个答案。
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只能发出一点破碎的气音。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抓着商谢词衣领的手指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喜欢么?
这哪里是喜欢。
这是压抑了太久、几乎要焚毁她理智的燎原之火,是看到那圈白色肌效贴时心底撕裂般的恐慌,是楼梯间听到那句“退了吧”时瞬间坠入的冰冷深渊,是每一个看到她蹙眉时自己喉间梗住的硬块……
是比“喜欢”更沉重、更滚烫、更令人绝望的东西。
她猛地闭上眼,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齿缝间挤出一点嘶哑的、带着破釜沉舟般颤栗的回应,更像是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嗯。”
那声音轻得几乎被窗外城市的嗡鸣淹没,却又重得如同惊雷,在这只有两人的、弥漫着药味与情潮气息的昏暗房间里,轰然炸响。
那声轻如蚊蚋、却又重逾千钧的“嗯”字,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弥漫着药味与灼热气息的房间里漾开无声的涟漪。
商谢词搭在江挽晏后腰的右手,指腹隔着薄薄的衣料,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那圈缠在她腕间的白色肌效贴,在窗外霓虹明灭的光线下,像一道固执的封印,无声地提醒着某些冰冷的现实。
然而,这一次,她没有收回手,反而将掌心更贴实了一些,传递出一丝微弱却坚定的暖意。
时间在粘稠的寂静中缓慢流淌。
江挽晏依旧闭着眼,额头抵着商谢词的额角,急促的呼吸拂在对方微凉的皮肤上,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她能感觉到商谢词的视线,像手术刀一样,冷静而精准地剖开她混乱的表象,直视那团被她贸然抛出的、滚烫而混乱的内核。
——那里面,没有一丝杂质,只有近乎焚毁自身的赤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