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吵吵!”晏赐跟她对着吼了一句,手忙脚乱的接住抛过来的金碗,手指头摁着内侧细密如蚂蚁的符咒。
又湿又滑沾着水,他拧着眉毛吃力的辨认好半天,嘴里跟着念念有词。
终于在冰障破裂的前一瞬,手里头的金碗翻个个儿往头顶一抛,拉长加深变成了半透明的金钟罩倒扣住整只船,流动的符文散花似的从正中间滚向四周。
暴雨越是砸得猛烈,金钟罩的符文光芒越是刺眼,众人好像那装在盘子里的肥鸡,噼里啪啦一顿响砸在船头,在箱子板凳渔网一应杂物中间拼命扑腾,好歹给兜住了底没有一头栽进海里。
“大壮哥!我在这儿呢,你脚脖子后面!快拉我一把!”
“婶子仔细点儿,诶诶诶,你那儿旁边有把柴刀!过来我这儿来,别挨着了!”
“白菜?我的白菜……”
船体没有刚才那么陡峭了,但还是个大喇喇斜插的姿势,随着海浪起起伏伏,人群也跟着脚底打滑地颠来倒去。
被叫做大壮哥的人后脚跟绊了下,脑袋狠狠往前面那人背上磕去,对方嗷嗷嚎一嗓子,正要发作,扭过头时雷电闪过一瞬白光。
他看得呆住了,手指颤巍巍指向前头,嗓子发着抖叫了起来,“那边那个——那个——你们看,那边的影子是不是个人?他在走?!”
走个路有什么好稀奇的?
但这事儿惊悚就惊悚在,整个船底被海浪托着,几乎是笔直的竖在里面,有金碗在船头罩着,众人尚且滚做一团站不稳。
那人一身黑衣迎风招展,却像是脚底生了什么黏合力极强的胶一样,踏着湿淋淋的船板一步一步走向船尾,除了被迎面砸下的风雨吹得猎猎翻飞的衣袍,整个人身姿笔挺,没有丝毫吃力。
仿佛走在平地上。
众人悚然,沸反的呼天抢地声都淡了下去,一个个睁圆眼睛还以为看到了什么鬼魅。
那鬼魅不急不忙走到船尾附近,白皙的手指曲起来敲了敲护栏,又搭在金碗形成的结界上。
掌心用力一摁,厚重冰幕顺着结界的圆弧蔓延开,越来越高越来越重,直到占据了小半个船尾,失衡的商船像被一只强悍的手逮着尾巴摁了回来,在飘摇的风雨中,一寸寸恢复到水平的姿势。
众人这时才知道,那“鬼魅”似乎不是个害人的,互相帮衬着在杂物堆里挖人收拾,哭哭啼啼动静不止,浑然是劫后余生。
念咒化法器要耗费灵力,刚才那临场发挥的一手已经把小少爷透支光了,晏赐感觉自己快要虚脱,半死不活的往晏星河旁边一靠,抬起来指着人的扇子在发抖,“辛……辛兄……咱们赶紧的……快点开着这破船跑吧!吉祥如意碗撑不了多久,等会儿要是再颠,大家就只能结伴去海里给鱼做晚饭了!”
晏星河点头,手掌按在冰障上正要发力,忽然脸色一凛,敏锐的抬起头来。
晏初雪本来在抚摸冰障,这玩意儿蹭蹭往外冒着寒气,足有成年人一臂厚,铺天盖地的爬到头顶,在小姑娘看来简直是个奇观。
她抚摸着冰面啧啧感叹,“这冰真厚啊……好厉害!”
旁边有个年轻男人靠着栏杆拧袖子,余光不经意往底下瞥着,忽然扒着船舷叫了起来,两只手朝海里面指去,“是我眼花了吗?你们看,这儿底下乌漆麻黑在动弹的是什么?我瞧着怎么不像是海水!”
众人现在实属惊弓之鸟,他咋咋呼呼这么一嚷,走得动的全都围上去看,连晏初雪都凑了个热闹。
脑袋叠着脑袋,还没看清楚呢,那团黑影忽然把他们托了起来,整只船稀里哗啦晾出水面,像在海中央突兀支起来一座平整的岛。
升到最高处的时候,那黑岛猛地往旁边一倾,商船好似一尾翻着肚皮被甩开的哈巴狗,摔了个四仰八叉底朝天。
金碗的结界应声而裂,在船身翻出去的瞬间,晏初雪被人抓住肩膀拎了出去。
这只离群飞出的箭刺破雨幕,光影一闪,晏星河稳着她一只手臂站在凌空的剑刃上,目光微微朝底下瞥去,看向翻肚皮的大船周围那些七零八落扑腾的水花,“是掣天鳌——它来了。”
第5章
不管是谁,要是躺床上打个盹儿起来,发现一伙陌生人登堂入室在他房间里晃悠,脸色恐怕都不会太好看。
千年王八万年龟,活了不知道多少个年头的老东西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