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叙白视线自那年轻医生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视线最后落在那人手中拿着的文件上,开口:“近期他的情况怎么样?”
年轻医生回答的很快:“手术后,叶先生一直处于昏睡,没有醒过。”
意料之中的答案。里边的人要是醒过,他现在也不可能站在这里。
叶叙白:“你手上拿着什么?”
听到问话,那年轻医师下意识地将文件夹往后掖了下。
这明显到不行的心虚反应只需要一秒钟就能识破,叶叙白懒得和这人废话,直接动手就抢过那医生往后藏着的东西。
医生没料到这一眼看上去挺斯文俊气,手上还受了伤的一个人动起来和土匪一样的。他猝不及防被推了一下,还在调整身体重心,手上突然一空,文件夹已经到了对方手上。
“等等,你!”
叶叙白侧身灵活躲过医生的抢夺,转过身去,用打着石膏的手当架子,翻开文件夹,视线在“叶垠”二字上停顿片刻,后又一行行往下扫。
文件夹里的是试药记录。从叶垠转到这间疗养院开始,几乎是每天更新的记录。这些医护人员尝试用各种方式让叶垠醒过来,实验过后,记录下叶垠身体数据以及出现的反应。
排在一堆看不懂医术名词之后的是几乎相似的结论:“对外界刺激无反应”、“深度昏迷”……日期记录从手术结束后到今天。
一目十行的看完,叶叙白把东西丢还回去的时候带上了些情绪。医生被砸了一下,脸上表情都变了,动口欲骂但又突然想起这人和无屋内人的关系,最终敢怒不敢言,抱着文件快步离开。
别墅门的金属把手被太阳光晒的发烫,叶叙白打开门踏入屋内,先感受到的是和院内截然不同的凉意。随着靠近房间,呼吸机和检测仪运作的声音也开始变大变得更加清晰。
房间病床边从没派上用场的陪护椅子发出吱呀的声响,终于等来了它的第一位使用者。
再好的医护团队和医疗设备也没办法让一个昏迷了一年多的人完全和以前一样。躺在病床上的男人脸颊颧骨更加突出,仅能靠营养液来维持生命体征,长时间缺少活动导致肌肉流失,薄被下的躯体也单薄不少,露在衣服之外的皮肤苍白紧贴骨骼,薄的像是一层脆弱的纸。
就连身体呼吸的起伏都微乎其微,全靠着床头的心跳检测仪来证明床上的人活着。和床上的人相比,窗边的那颗小吊兰似是更有生机。
叶叙白抬手又将薄被掀开少许,看见了平放在病床上的手臂。
叶垠的手臂上还插着留置针,青色的血管在皮下蜿蜒。手背上也还残留着针眼,这些天里叶垠不知道被那些医生打进去多少药剂。
……其实叶垠能躺在这已经是奇迹了。
雨天的深夜,叶垠开的车辆在高速上失控,撞击护栏,待路过车辆报警,救护人员赶到,叶垠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昏迷。
医护人员在去医院的过程中就开始进行抢救,路上叶垠的血压血氧持续下跌。刚到医院,叶垠就被紧急推进急救室,监测仪上的心跳波动在持续抢救一个小时后化为一条平整的直线。
监测仪上的心跳在所有人准备放弃之际骤然波动,奇迹般地拱起一个波峰。车祸导致叶垠头部受到撞击严重,脑出血,医护团队没时间犹豫,急切准备下一台手术……
仅仅是医护人员口述都能听出几经波折,真实情况恐怕远比此危急。
手术后叶垠一直处在昏迷状态。医生说因为叶垠脑干损伤严重,清醒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即便清醒了也不一定能够和以前那样进行高负荷的脑力活动。
通俗来说就是但大概率醒不了,就算真醒了,也会有后遗症之类的。
回忆至此,叶叙白深吸口气缓缓抬头。嗓子莫名发痒,手一摸口袋却掏了个空,只摸到一颗坐飞机时候空乘放在桌上的薄荷糖。
薄荷味在口腔内荡开,舌尖尝出些糖果里薄荷的苦涩。
车祸后,他以为叶父叶母会带着叶垠四处求医。却不想在得知叶垠可能不会醒这个结果的第二天,他被叶父叫去办公室商量公司后续事宜,以及叶垠的葬礼上他的出席准备事项。
他被告知要立刻接手叶垠之前的工作,要借着葬礼这个契机和叶垠组建起来的工作团队认识,建立合作关系。
叶父叶母认为,当前最重要的不是去搏叶垠那一丝清醒的可能性,而是急切的需要一个人接上叶垠过去所在的位置,维持公司产业正常运行。
身上充满了未知数,失去作用的叶垠对于叶父叶母来说和死了无疑,他们要压榨出叶垠身上最后一丝利他的可能性。
小时候察觉不到的,一些家里面隐秘流动着的不可言说氛围,得有了阅历,逐渐成长之后才能真正理解。
或许以前就能察觉到一些端倪,但在他们指节给叶垠办葬礼的时候,他清晰意识到,对他宠爱有加的父母讨厌叶垠。
能够心狠到如此程度,不是讨厌是什么?
是恨,是厌恶?反正不会带着半分来自父母的爱。
叶垠从小就优秀。不仅仅是学校内的成绩好,就连和叶家有关的饭局、遇到的一些突发状况,叶垠都能有条不紊冷静处理,让所有人都夸赞懂事聪明。叶垠像是过早的成熟了几年,在同龄人之间拉开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