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你赶眼色,”祁辞压着唇角,转身又往自己房间走去,只是口中还说着:“这里床板太冷了,你上来给我暖一暖。”
聂獜望着他的背影,眼瞳越发狭长,声音粗沉地应着:“好,我这就来。”
说着,就迈步跟在了祁辞的身后。
狭小简陋的房间中,好似只是因着聂獜的到来,温度就上升了不少。
祁辞拉了把椅子,靠在窗边坐下,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床铺:“你先脱了衣裳上去吧,等暖了再叫我。”
聂獜闷声无言,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他当着祁辞的面就解开了身上的黑袄,烛光映着他那精壮的身体,在祁辞面前的墙壁上投落大片黑影。
祁辞也只是装作看不见,拨弄着算盘抬眸看向窗外。
杂草丛生的院落,此刻安静极了,月光疏淡晦暗,难得也没有北风疾吹,偶尔只有夜鸦啼叫。
于是就在这样的情景下,那暗夜中忽然响起的敲门声,尽管细微却分外突兀。
祁辞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循着那声音眯眼找寻,可因为荒草太多,遮挡住了大半的视线,只看到某处屋前的雪地上,印着一串小小的脚印。
聂獜也已经来到了祁辞的身边,他还未来得及穿上衣裳,裸露的肌肤将温度传递而来,引得祁辞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第二次敲门声,也在此时伴随着低低哀哀的哭泣声传来:“郎君……”
“你不是说要娶我吗?”
“怎么躲在房中,不肯出来?”
祁辞的手指抵在唇边,向聂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就动作迅敏地直接从开着的窗里翻出,聂獜也立刻跟了上去。
院中的杂草能够挡住对方,也恰好给祁辞和聂獜做了掩护,他们弓着身子尽量不弄出声音,在草丛中向着葛为建的屋子潜行。
“郎君……你好狠的心呐……”
“莫不是忘了你我那般恩爱……”
女子哀怨的哭声还在继续,随着他们的靠近,越来越清晰,祁辞几乎屏住了呼吸,伸手就要去拨开挡在面前的最后一丛杂草。
可就在这时候,清脆却含着威严的铜铃声,却骤然从院门处传来,祁辞立刻从草丛里起身,但已经晚了,葛为建的房门前空空如也,只剩下了那排小小的脚印。
他压着心中的恼怒,向着院门处望去,就见着一个黑色的人影,正随着铜铃的阵阵低鸣,向他们走来。
第11章
“祁老板,这几日那精怪夜夜都来蛊惑葛先生,你们从房中出来,实在是太危险了!”
来的人竟然是白天见过的旭平道长,他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好似是在为祁辞他们好,怕他们被精怪伤到。
可祁辞哪里肯信半分,他冷笑着说道:“那我们该多谢道长相救了。”
那旭平道长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出祁辞话中的讽刺,收起了铜铃,无奈地说道:“我知道,你们放不下那位葛先生……但他已经被精怪迷住了,要想救回实在是太难了。”
“难?”祁辞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个字眼,在这样的情形下,说出这样的话——这老道并不是在劝阻他们,反而是在引诱他们。
陷阱已经挖好了,祁辞却偏要去探探深浅,于是继续作出那情真意切的模样:“就算是再难,只要有办法救他,我们还是愿意去试一试的,道长还是告诉我们吧。”
“唉,”老道长长长地叹了口气,还在故意拉扯推托:“这法子实在是险之又险,老道不愿看你们白白搭上性命。”
祁辞的耐心已经快要耗尽,语调也变得尖锐:“道长只管告诉我们法子,死与不死都是我们自己的事,保准不会找贵观的麻烦就是了。”
“祁老板这么说……老道也没有办法了。”旭平道长的脸,在黯淡的月光下越发模糊,他的神情好似是凝重的,又好似带着笑,在黑暗中撕扯扭曲的笑。
阴森的,疯癫的,期待的——
“我那小徒儿已经告诉你们,这件事的起因了,都是观中前辈所犯下的冤孽。”
“要想解开这冤孽,就要顺了那姑娘的心愿,完成那娶嫁之礼,或许能够博得一线生机。”
“娶嫁之礼没什么难的,”祁辞手中的玉算珠分外冰冷,正如同他望向老道的目光:“可我们怎么知道,完成之后就能将葛为建救回,而不是将他永远留给那姑娘?”
旭平道长又是长叹一声:“老道也不能确定,但据先师遗言,这是唯一的法子了,只不过这么多年来,并没有人成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