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我只有你了!”祁辞低头抵住兽首额上冰凉的鳞片,眼泪无意识地淌落,曾经何等骄矜的他,此刻却无比的卑微:“求求你,聂獜,不要死——”
煞兽睁开他的眼眸,定定地望着伏在自己眼前的人,然后费力地抬着头,伸出粗粝的舌,像以往那样舔舐着祁辞的泪水。
“我不会死的,只要那颗心……还在你的胸膛中跳动,我就不会死。”
祁辞怔怔地回望着他,让自己相信聂獜的话。
可就在这是,深渊无尽的黑暗中,却传来了一阵悠然惬意的脚步,伴随着几下浑浊的掌声,在空旷与冰冷中回荡。
“真是感人至深。”
祁辞猛地抬起头,煞兽也竭力支撑起身体,挡在他的面前,与他一同向着那声音的来源看去。
是表老爷,是数年后,那个祁辞所熟悉的,年老的表老爷,正从一道撕开的裂痕中走出,向着他们而来。
“你怎么还活着!”
在话语脱口而出的那一瞬,祁辞已经想明白了这一切。
表老爷并没有活着,在这个时空中,在数年前的秦城,他就已经死去了。
而这些年来一直活在祁家的,自己所接触的那位“表老爷”,是他死后所化为的执妖!
这样就都说得通了,为什么明明聂獜已经将表老爷咬死了,数年后的自己却仍能在祁家见到他。为什么当日看着表老爷的“尸体”,聂獜确定他已经死去。
因为他,确实已经死了。
只不过不是死在数年后的云川祁家,而是死在眼前的秦城深渊。
可他为什么能出现在这里?
祁辞握住了手心中的寻晷,他本想利用它带聂獜离开,但现在他望着表老爷身后撕开的裂痕,不得不怀疑对方也掌握了能够穿越时间的办法。
表老爷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所想,笑着对祁辞说道:“说起来,还是你们让我想到了这个好主意。”
“既然你们可以回到过去来杀我,那我为什么不能呢?”
“这几十年里,我造出了不知多少执妖,试了不知多少次,才终于寻到了这可以撕裂时间的执妖。”
“虽然并没有你手上那东西好用,但是千百次之中,总有一次可以与你们的时间重合。”
“佤朗村那几箭,也是你射的吧?”越是这样的关头,祁辞反而冷静了下来,他抱着煞兽虚弱的头颅,鸳鸯眸中像是覆上了冰霜。
表老爷笑而不语,只是伸手握住了凭空出现的青弓,又向他们走进了几步,而那撕开的时空裂痕,如影随形地跟在他的身后。
祁辞顿时警惕起来,虽然双手仍旧脱力颤抖,手指却还是死死地夹住了算珠,聂獜张开含血的巨口,露出森森兽牙。
可祁辞心中知道,如今的两人宛若刀俎之下的鱼肉,若是对方出手,他们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他积蓄着力气,将一枚枚算珠向着表老爷飞射而出,但随着清脆的碎响,它们都被表老爷的箭矢击落,化作流星四坠。
刚刚换上的心脏,在他的胸口有力地跳动着,却因为伤口还未完全愈合,传来阵阵仿若要撕裂的疼痛,祁辞的嘴角再次溢出血,甚至连指尖的算珠都夹不稳了。
他无法阻拦表老爷的脚步,只能看着他步步逼近。
“别这么着急嘛。”
表老爷笑着,已经走到了他们的面前,俯身看向仍旧伏在祁辞怀中,呼吸粗重又虚弱的煞兽,像是在看一件已经唾手可得的货物:“我可不舍得杀了他,毕竟这世上再没有这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生命了——”
说着,他就身后抓起了煞兽的鬃毛,可霎时间便觉得手上剧痛,表老爷低头看去,却是祁辞双手攥着截不知从哪捡来的断骨茬,狠狠地刺入了他的手背。
“不许你碰他!”
那双眼眸中爆发出的恨意,让表老爷也愣了片刻,但随即他又愤怒地笑出声,松开了煞兽的鬃毛,用没有受伤的手,一把掐住了祁辞的脖颈。
那看似苍老的身体,却有着非人的力量,将他整个提了起来:“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话!”
“没有我,你早就被那一身的尸花折磨死了!”
窒息感让祁辞说不出话,他只是握着那截断骨,再次死命刺向表老爷的后背,却被他一把夺下,扔到了黑暗的角落里。
“本来我念着你是祁家的后背,一直对你手下留情,现在——既然那煞兽把心给了你,也不能白白浪费。”
表老爷眯起浑浊的双眼,用枯瘦如骨的手伸向了祁辞还未完全愈合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