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猜到,自己会看到什么了。
洞窟的上方垂下了无数的血线,红色的纸钱在它们之间飘落,落到聂獜的脚边。
聂獜抬起头来,兽瞳微微眯起,那些自黑暗的虚空中垂落的血线上,绑缚着几十、几百挣扎的人影。
他们被血线勒破了皮肤,鲜血淋淋地滴落,像是下了一场血雨。
聂獜有些嫌恶地抹去滴在自己身上的血,放出煞火将那些血雨蒸发,但那灼烫的温度,却让血线上被吊着的人们,更加痛苦。
“他们要死了。”声音自那无数血线之上传来,缓缓地带着引诱的意味,又带着一丝小小的得意:“跟上次一样,只有你能就他们。”
“那我跟上次的回答也一样,”聂獜不耐烦地皱皱眉,黑色的鳞片迅速在皮肤上蔓延,准备随时将那个声音的来源撕碎:“我的性命只属于一个人。”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
“这一次,我把他也弄来了。”
像是在呼应那声音所说的话,一条血线骤然下落,聂獜的兽瞳猛地收缩,因为他看清了血线上捆绑的身影。
——祁辞。
他全身都被血线刺破,仿佛连血都已经被放干了,整个人呈现出极致的苍白,胸口几乎已经看不见起伏。
“现在呢?”
“你要不要救他?”
“还是跟上次一样,用你的性命可以救他们所有人——”
那声音似乎在故意激怒聂獜,可没想到聂獜却是出乎意料的冷静,他仰起了已经长满鬃毛的兽首,看着半空中悬挂的身影:“你为什么就这么想要我的命?”
那声音愣了下,像是故意扯开话题般说道:“怎么,你不想救他吗?”
“那是假的,”聂獜不给他任何回旋的余地,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不是人,不会被自己的眼睛所欺骗。”
“我永远都能认出他。”
又是一阵死寂,就连血液都停止了滴落,但聂獜却并不打算结束他的发问:“你这么想要我的命,如果我同意了,你打算用它去做什么?”
这样不加掩饰的质问,短暂的安静后,对方才终于再次发声:“别有那么大敌意,我其实并不想要你死,只是想要从你身上,借一点生命力。”
“或许你并不相信,但是从你们进入冯家的那天起,我就注意到了你。”
“因为你身上的气息,实在跟它太像了……”
所有的血线与人影都消失了,那无尽的黑暗中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刺眼的火光。
那是煞火,在它们出现的刹那,聂獜就认出了那种伴随自己而生的火焰,他皱皱眉谨慎地向着那里走去。
透过那熊熊燃烧的烈火,他看到了那条口子之后,显出了一团小小的蜷缩着的黑影。
它有着漆黑的鳞片,颈侧生长的稀疏柔软的毛发,头顶露出两个稚嫩的角尖。
“我本来以为它是独一无二的,只是生长得实在太慢了,我已经等不及了……却没想到又遇到了你。”
“我想作为一个成体,你应该不介意向同族得幼体,贡献一些力量,帮助它快些成长起来吧?”
聂獜怔怔地站在原地,双眼死死地盯着那煞火中的小兽,混乱的思绪使他的胸膛剧烈起伏。
那个声音错了,他与它之间根本不是什么同族的成体与幼体,那只煞火中的小兽,就是二十多年前的聂獜自己!
聂獜有意识以来就身处深渊之中,无尽的黑暗抹去了他对时间的感知,在祁辞到来之前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存在了多久。
可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早,就被卷入了这些事情中。
“你是谁?”
聂獜的声音彻底冷了下去,这样的利用让他心生怒火,让他更为愤恨的是,他的存在很有可能导致了后来发生的种种,而对祁辞造成伤害。
如果是这样——聂獜的兽眸中泛着血色,看着那团还蜷缩在煞火中的脆弱身影。
他会选择杀掉还是幼体的自己。
对方似乎察觉到了聂獜的杀意,立刻将那道裂口闭合:“不要有这么大的敌意,即使你不想帮这个忙,也不用杀死它吧?”
“我们可以再谈谈……”
“我问你是谁?”滔天的煞火自聂獜身上释出,刹那间便将整个洞窟化为了火海,势要将一切化为灰烬:“不要让我问第三遍。”
那人的声音骤然消失了,聂獜却知道对方仍旧在洞窟之中,他绝不会放过对方,不会放过任何对祁辞潜在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