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云野往岳父的搪瓷缸里续了些热水:“江滨村跟村里签合同,保底价收,不管行情如何,不会让你们亏。桑苗丶棉种我让人开春送过来,再请俩技术员手把手教。您是村长,先领头种几亩地试试,等秋天见了真金白银,不用喊,大夥自会跟着刨地。”
程存志望着窗外,敲定了主意:“行,过完年就开村民大会,荒地这麽多,种庄稼産量低,还卖不了几个钱。”
程心小口喝着糖水,村子的新貌和父母苦尽甘来的笑容,让她的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责任感。她要飞得更高,学得更好,将来才能用更先进的知识和更广阔的视野,回馈这片生养她的土地。
江滨村在耿云野带领下的繁荣,更让她坚信知识的力量可以改变命运和家乡。
接下来的时间,程心沉浸在焕然一新的家乡。村里不仅生活条件改善,更让她感慨的是教育。
原先王家的房子一分为二,左边住人,右边挂着托儿班的牌子。
王富贵在任时不知道昧了多少钱,家里是五间宽敞的泥砖房,院子都有近百平。
王建刚的前妻刘菊回来後,把王家的院子改建成了托儿班,教孩子们读书认字,算是村办幼儿园。
程心和耿云野吃完饭出门散步遇到了刘菊,本以为会是个面容愁苦的可怜女人,见面後,对方脸上浮现出平静的笑,笑容里透着股坚韧。
双方交谈了几句,刘菊提到一个陌生人。那人写信鼓励她去告王建刚,她本以为不会成功,没想到王建刚真的判了死刑。
即便父母骂她让家里丢尽脸面,她仍不後悔亲自出庭作证。王建刚偷走她的金首饰反而成了压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大仇得报她心里无比畅快。
後来她无处可去,想到了孩子,于是回来了。王家正好没人,她干脆留了下来。一开始确实有风言风语传到她耳边。直到新村长帮她说话,才没有人在她面前嚼舌根。
可她的孩子遭到了排挤和欺负。小孩子们哪懂得是非,只知道她孩子的父亲是死刑犯。
刘菊又收到了陌生人的信和一笔资金,对方建议她从孩子入手。她灵光一现想到了开托儿班,把村里的孩子们放在自己手底下看管,就能减少自己的孩子受欺负。
程心脑海里有个模糊的念头一闪而过。她下意识瞥了一眼身旁神色如常的耿云野,随即又在心里摇头失笑。怎麽可能呢,这事跟他能有什麽关系?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目送刘菊离去的背影,程心不禁感慨。这个曾经被不幸婚姻摧残的女人,如今在村里找到了新的位置和价值,整个人都焕发着生机。
过年期间,一家人其乐融融。程心没有提及出国的事,毕竟还只是争取阶段,前途未卜。耿云野更是默契地只字不提,让她安心享受团聚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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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味散去,新学期伊始。
校园里还残留着冬日的清冷,但程心的心里燃着一团火。
开学没几天,张教授就把程心叫到了办公室。
他的表情比之前更加严肃:“程心,关于出国的交换生项目,有眉目了。”
张教授开门见山,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印着红头的文件:“米国常青藤大学和我们学校有一个为期一学年的学术交流计划。名额只有一个,全国顶尖外语院校竞争,最终由教育部和对方学校联合选拔。”
他神情凝重,手指敲了敲文件:“这次竞争非常激烈,难度极大,要求极其苛刻。需要专业成绩顶尖丶外语能力出类拔萃丶有出色的学术潜力丶通过严格的选拔。此外,家庭经济情况也是隐性考量因素之一,虽然主要是看学术能力,但如果完全无力承担少量自费部分也可能影响最终决定。”
“你的优势很明显,专业第一丶高考英语满分丶华侨酒店实践表现出色。但劣势是,”张教授直言不讳,“你没有在核心期刊发表过论文,学术背景相对单薄。而且,其他竞争者的背景可能非常强悍,听说有的学生父母就是搞外事的。”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程心:“机会就在眼前,需要你自己豁出去,拼尽全力去争取。程心,你想不想,敢不敢去搏这个名额?”
程心迎着张教授锐利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清澈的眼底燃起熊熊斗志:“张教授,我想!我敢!请您告诉我该怎麽做!”
从张教授办公室出来,程心感觉像被打了一针强心剂,同时也感到了沉重的压力。
张教授明确告诉她,外语能力,尤其是听说和实际运用是重中之重,也是选拔面试的关键。程心的英语底子很好,笔试能力强,但口语和听力距离顶尖要求还有差距。
她翻出张教授借给她的英语原声磁带。宿舍没有录音机,她就每天泡在外语系的语音室,戴着笨重的耳机,一遍遍反复听,模仿跟读,直到将磁带上的内容倒背如流。
她抓住一切机会,学校请来外籍专家讲座,她坐在最前排;有外国代表团来访,她也能争取到做志愿者的机会,近距离接触和练习。
清晨六点,天蒙蒙亮,宿舍楼一片寂静,她已经裹着厚棉袄,在空旷的操场上,对着冰冷的空气大声朗读英文报纸丶课文甚至自己写的演讲稿,练习发音和流利度。
寒风刮在脸上生疼,她一边跺脚,一边搓搓手继续念。她主动找英语老师练习对话,平时在宿舍也使用英文交流,逼着自己开口表达复杂思想。
侯菲菲像是见了鬼一样,拉着陈媛议论:“程心是疯了吗?寒假回来中文都不会讲了。”
陈媛仰慕地捧着脸观察程心:“别瞎说,程心多厉害呀,我都不好意思当别人面说外语,她都能流畅使用在生活场景了。”
关胜楠隐隐猜到了什麽,耸了耸肩,她可没那麽宏伟的目标。
张教授提到的“学术背景单薄”像根刺扎在程心心里。她知道仅仅课堂成绩好还不够,于是鼓起勇气再次找到张教授。
“张教授,您上次提到我学术背景的问题,我想弥补。我能做点什麽吗?比如,帮您整理文献,或者参与一点研究工作?”程心诚恳地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