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桩子一下子被点炸了:“是是是,我就是个赶车,那又咋了?你从前不也就是个农户的出身?你现在读书读出来了,了不得了,我们这些人入不了你的法眼了,那你还管老大干啥?你赶紧去娶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才能配得上你现在高贵的身份!”
“你这些话跟我说说看就算了,我不和你计较,你敢去她面前挑拨,我把你舌头拔了。”邓琼冷斜他一眼,转身就走。
王桩子朝着他的背影骂:“呸!忘恩负义的东西,我这个赶车的都比你强!”
邓琼又进了堂屋,往里屋的门缝看一眼,见人还没睡,便真擡步进了对面的屋子里,没待多久,他又起来,又往里屋门缝里看。
来来回回几趟,张莺终于睡了,他悄声进门,往壶里添了些水,坐在炕头轻轻卷起她的袖子,给没抹到药膏的地方轻轻补上。
王桩子看一眼,见他是在给人抹药,没多说什麽,蹲在外面守着。他怕张莺半夜又喘不上气。
夜半,张莺果然又喊起来,她喘不上气,自救喊过两声就只剩粗重的呼吸声,每一声都堵塞凝滞,听得让人心揪。
王桩子推开门时,邓琼正抱着张莺给她顺气。
“去给壶里再添些水。”
“好。”王桩子看张莺佝偻着趴在他手臂上,忍不住多问,“这样能行吗?”
邓琼也不搭理,只是轻抚怀里人的後背,不停给她顺气,待王桩子离开,又轻声承诺:“娘子很想出门是吗?娘子想去哪儿?明天就让王桩子送娘子去,好不好?但不能走远了,娘子的病还没好,等再好些了,我就让王桩子送娘子回长东。”
她呼吸慢慢平复,也不知有没有听见,没有回应。
“娘子,你要喝些水吗?”
她点点头。
邓琼给她端来水,慢慢喂给她,又道:“娘子,对不起,我不能睡去对面的屋子,你总是喘不上气,我怕你出事,让我在这儿陪你,好吗?”
她没说话。
“娘子明天想去哪儿?让王桩子送娘子,我就不去了,我想在家歇一会儿,好不好?”
“我想去踏青。”
“好,那娘子要早些回来,好不好?娘子还生病呢,在外面待久了我会担心的。”
“好。”她往下躺了躺,靠在他的臂弯里,轻声道,“我困了,相公,我们睡觉吧。”
邓琼松了好大一口气,轻轻抱住她:“好,娘子睡吧。”
第二天张莺面色看着好了很多,只是脖子上手上的红疙瘩没有消下去,邓琼给她抹了药,又给她围上一条纱巾做遮挡,亲自送她出门。
“路上放心些,中午记得回来吃饭喝药,别耽搁了。”
她点点头,跨上马车。
邓琼往巷子送了几步,看着马车缓缓离去,握紧拳头没有跟上去。
才这麽一会儿,他就开始想她了,他想追上去,想跟她时时刻刻黏在一块儿,想无时无刻看着她,可他不能。
这大概是一场测试,要是他真追上去,张莺或许真的要把他扔在京城里了,所以,即便他发了疯一样地想追过去丶想偷偷跟上,也不能去,万一被发现,他承受不了那个後果。
他焦躁在屋里走来走去,不停地看着日头,计算着他们什麽时候才能回来,直到快午时才开始煮饭,可煮饭煮得也不踏实,时不时就要往外看一眼,直至院门被敲响,拉开门看到人的那一瞬,所有的焦躁不安都被抚平了。
他没有过去抱住她,只是站在原地,笑着道:“饭很快就好,娘子先去洗洗手。”
张莺看他一眼,抱着桃花枝进门。
他匆匆进了厨房,将饭菜盛好,碗筷摆好,等着他们来吃饭,又问:“外面好玩吗?娘子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还好。”张莺回答一句,就端着碗开始吃饭。
王桩子倒是喋喋不休:“天好,又都考完了,外面人可多可热闹了,花也都开了,特别漂亮。老大路上嗓子有些难受,但到了草地上就好多了。”
“那就好。”邓琼给张莺碗里添了菜,轻声又问,“娘子明天还想去吗?让桩子送你去吧。”
王桩子开口:“明天太医不是说要来吗?老大,你要想去,咱们後天去吧。”
张莺看邓琼一眼,点了头:“好。”
吃罢饭,王桩子主动收了碗筷:“我来洗,老大和姑爷去歇着吧,看看老大身上的药膏要不要重新抹。”
邓琼跟在张莺身後进门,看了看她胳膊上的红疙瘩,将她脖子上的纱巾解开:“大夫说了,药一天抹一回,晚上洗漱完再抹吧。”
话音刚落,眼前的人忽然抱住他。
他一愣,热泪盘旋在眼中,没有落下,亦未再讨好卖乖,只是轻轻抱住她:“娘子,咋了?”
“我想回家待一段时日,等你考完有了调令我就去寻你,行吗?”
“好,好。”他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娘子想做什麽都可以。”
“太医是不是明天就来?我明天看完就和王桩子走,行吗?”
他闭了闭眼,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