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没有想到老邓头这个时候会出现。
“爹,我也不想分家,我读了这麽多年的书,孝敬父母这事儿还是明白的,可二哥二嫂他们容不下我和我娘子。”他刻意擦了擦眼泪,低声道。
“你二哥平日里脾气是急了点儿,爹也不跟你们说和啥了,这种事我也掺和不了。刚才爹也说明白了,你记恨他,往後不想与他往来,不想他沾了你的光,爹都不管,但那个家你得回得认。”
“什麽怕他沾了我的光?爹是擡举我了,我这样子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呢,我只是觉得,以後就算是我病死饿死,也不会再拖累二哥二嫂。”
“那这是你们俩的事,你自己做主就成。把东西搬回去就去念书吧,别耽搁了。”老邓头说完,背着手慢吞吞走了。
围观的人遥遥看一眼他的背影,回头转身跟邓琼小声道:“你爹平时不说个话,一张嘴还是挺有道理的,你不想搭理你兄弟就不搭理吧,可家还是要回的。”
邓琼乖巧点头:“婶子说得对,其实我只是想要爹娘的一个态度,我现在已经好多了,劳累叔叔婶子们耽搁自己的时辰来帮我说话。”
“有啥耽搁不耽搁的,都是农闲的时候,行了,你快收拾收拾去念书吧。”
邓琼应声,又道了几遍谢,才往自己的行李处去,人群也散开了。
“王桩子,搬东西。”张莺吆喝一声,拉住邓琼的手,“去你家还是我家?”
“先去爹那儿吧,那边近。”
“行,那就先把东西放那边,晚上再说。”张莺拉着他走在前面,脚步放慢了些,“你别想太多,分家没那麽容易的,当年我爹还不是想分家来着?也没分成,还是我爷奶走了,这事儿才成的。”
“爹家里也像我家那样乱糟糟的吗?”
“那倒不是,不过我爷奶是老来得子,把我爹看得很紧,对我娘也很好,可就是太好了,啥事儿都要亲自操办,衣裳都要亲自洗,又说不得,反正感觉比你家还窒息。”张莺笑笑,“所以我那会儿听说你娘厉害得很,我一点儿都不怕,人人都知晓的厉害还有啥厉害的,大不了闹翻脸,要是我爷奶那样的,我还真不知道咋办了。”
邓琼抿了抿唇:“窒息?”
“对啊,天天管着天天看着,晚一点儿吃饭,饭都要端进屋里去,啥也不让干,哪儿也不让去,啥都要按照他们的想法来,要说他们有啥坏心吧,那也没有,家里的钱啊地啊也都留给我爹娘了,没啥藏着掖着的。像你娘那样天天闹也不好,像我爷奶那样太好了也不行,就像我爹这样,该管管不该管不管,才最舒服。”
“那我呢?”邓琼小心翼翼问,“娘子,你觉得跟我在一块儿窒息吗?”
“没有啊,你有时候虽然也会无理取闹,但总得来说还是讲道理的,我觉得和你在一起还挺轻松的。”
“噢。”邓琼松了口气,“那就好。”
张莺没多想,拉着他道:“你还去村塾里吗?要不歇半天下午再去吧,耽搁半天也不会咋样。”
“好,那就歇半天。”到了张家院门,他转身接了部分行李,和人一起放进堂屋里。
张钊在打铁的棚子下坐着,看着他们回来,问一句:“又闹啥了?”
“老二那个媳妇儿,到处传我和王桩子的瞎话,邓琼为这事儿跟他们吵起来了。”
“王桩子?”张钊皱了皱眉,很是慎重道,“那不能吧?真要有啥,也不能和他啊。”
王桩子还不如邓琼呢。
王桩子刚好从屋里出来,耷拉着脑袋,埋怨一句:“张叔,我也没那麽差劲儿吧?”
张钊不紧不慢道:“叔的意思是你还小,拿你编这种闲话不仁义。”
“哦。”王桩子才不信了,他刚刚都看到人脸上的嫌弃了,不过被嫌弃多了,他倒也习惯了,颓丧了那麽一瞬又活蹦乱跳起来。
“就是,咋也不能和他啊。”张莺应和一句,猛灌一口茶水,“不过,桩子还是挺能干的,也勤快,我宣布,你合格了,以後一个月给一千文的月钱,你觉得咋样?”
王桩子眼睛一下亮了:“一千文啊,好啊好啊,那还包吃不?”
“包!”张莺豪爽道,“也不是这一辈子就一千文了,你要是干得好,往後还给你涨。”
“成成!老大你还要我干啥活不?我现在就去。”
“那你就去弄那些食材呗,咱们过两天又要出摊了。”张莺又朝张钊道,“爹,你们那会儿是不是也没分成家来着?”
“对,咋了?”
“没咋,就是老二媳妇儿今天给邓琼气着了,他想分家来着,他爹娘没能同意。”
张钊擡头,看一会儿邓琼,又垂下眼继续手上的活儿:“嗯,分家是难,其实分不分都是一样的,你们往後想读书的话肯定要去城里,也不和他们住一块儿。”
“嗯,暂且也就这样了,不然闹得太厉害,也不是啥好事儿。”张莺嘀咕一句,盘算着去城里的事儿,要咋才能不让邓琼的爹娘跟着。
邓琼则是还在惦记着“桩子”二字,他讨厌这样亲昵的称呼,又想起他娘子说的爷爷奶奶的事,不敢多说什麽,只能憋着。
张莺琢磨了会儿,拉着他去屋里说悄悄话。
“诶,你说,等咱们去了县城,你娘要是非闹着去咋办?难不成咱们真要去你夫子家里住啊,那不太方便吧,我还想做生意呢。”
“让爹跟我们一起,就说是爹花钱租的铺子和屋子,我娘再咋样不会好意思跑来跟爹在一个屋里住的。”
张莺轻笑一声:“那也是。”
“娘子。”邓琼抱住她,试探道,“娘子有没有觉得只叫桩子太暧昧了。”
“啥?暧昧?咋暧昧了,桩子丶栓子丶柱子,这有啥好暧昧的?换个好听点儿还能说暧昧,栓子,那扔一把石头出去,能砸到好几个叫桩子的。”
邓琼忍不住翘起嘴角:“娘子咋这麽说话呀,王桩子听到又要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