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莺看着他:“小琼,我们谈谈好吗?”
“谈什麽?”他擡眸,“晚上不用做我的饭,我中午吃过了,现在不饿。”
“你又要用这种方法跟我赌气吗?”
“我没有要赌气。”
张莺张了张口,实在找不到话可以说:“好。天要黑了,要看书的话就点上灯吧,你现在应该还是不想见到我,我今晚就不在这儿睡了,你睡前记得往炕里添些柴火,别着凉了。”
他看着门关上,他没有去追。
王桩子往里屋关上的门看一眼,低声问张莺:“老大,你今晚不和姑爷一起睡啊?”
“嗯,我睡对面的屋子。”
“那行,我去给老大烧炕,要不晚上真没法儿睡。”
“行。”张莺脸上露出点儿笑,“好。”
家里不缺柴火,炕烧得很暖和,黑漆漆的夜里,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忽然想起张钊的话,她不该瞒着邓琼,从她第一回在外面见到孟疏桐时就该告诉他,要是她说了,至少不会弄成眼下这样。
她睡得很晚,早上又一早醒了,邓琼起得比她还早,屋里已经没人了,王桩子也不在,大概是已经去卫先生那里了。
她原本是要跟他好好谈谈的,他们从来没有吵过这麽严重的架,她感觉,比上一回还严重。
她在房中焦急地等待着,看见王桩子回来,才松了口气:“邓琼去念书了?我看厨房里没啥吃的,你们没吃早饭就出去了吗?”
“是啊,他一早就把我喊醒了,我们在外面吃的早饭。老大,你吃过了吗?要不我再去外面给你买点儿?”
她摇了摇头:“不要紧,他能安心去念书我就放心了,早点儿把饭菜备好,我们中午去接他。”
王桩子轻哼一声,不满道:“他那麽欺负老大,老大还要去接他?”
“我怕他会出事。”
邓琼一早就到了卫先生处,天冷,同窗没哪个来得这样早,他和卫先生的书童打过几句话後,就坐在位置上沉思。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他要做点儿什麽,还在考虑後果。
日头慢慢升起来,学舍里渐渐来了人,笑着跟他寒暄,他回应过,垂着眼继续沉思。
忽然,有人唤:“孟公子。”
邓琼猛得擡头,朝前方看去。
这一回,孟疏桐的目光没有躲避,带着点点笑意,也朝他看来。
他知道,孟疏桐有话说。
他起身,往外边檐下走廊去,不久,孟疏桐出门,停在他身旁。
“邓举人,幸会。”
“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说吧,你要做什麽。”
“只是对你好奇,想来找你聊聊。”孟疏桐转身,笑着看他,“你昨天也看到了,我和阿莺很熟。”
他也转身,勾起唇:“很熟?你瞧见我了,故意使诈,让我和她産生误会,这就是你嘴里的很熟?”
“那样的诈也不是我说能使就使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她是怎样的人,若她真讨厌我讨厌到无以复加,她会送我去就医?会拥抱我吗?你很清楚,不会。”
邓琼嘴角的笑有些撑不下去:“她是有些怜悯心泛滥,为此我也很苦恼,但仅此而已。”
“她昨天亲口跟我说,若是先遇见我,或许会选择我。你知道你和我有什麽区别吗?”他笑了笑,“其实没有,只是你比我先遇到她而已,你比我幸运。”
邓琼嘴角垂下:“所以呢?”
“没什麽所以,你比我幸运太多,同样是从小体弱多病,你的病能治好,我的病却不能。你放心吧,我快死了,没有机会和你抢,我只想她能记得我,永远。”
“一个人死了,除了他家里人能记得他一辈子,还有谁能?或许家里人也不会,孟公子,还是不要将自己想得那样要紧,否则会失望的。”
“别人或许不会,可阿莺,你说了,她同情心泛滥。我今天已经告诉过她,我命不久矣,想来我的丧讯传到她耳中的那一刻,她会很震撼。当然,我也会选一个好日子。你觉会试这个日子如何?这样要紧的日子,往後每回会试的时候她都会想起吧?”
邓琼紧咬牙关,一双阴鸷的眼盯着他看。
他还是那样淡淡的笑:“这样仇视我做什麽?你应当感谢我,感谢我身体不好,不然动起真格来,你不一定能抢得过我,毕竟她喜欢的是‘邓琼’,却又不只只是‘邓琼’,我也算是‘邓琼’,不是吗?”
“你有些自信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