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他有气无力的,脸色白得跟纸一样,眼下的青黑格外明显。
张莺扶着他,小声跟他说着话,慢慢给他穿衣裳:“我叫王桩子在附近定了客栈,咱们这两天就在城里住着。”
“好。”他说一句就得好一会儿,“要让娘子破费了。”
“你这说的是啥话?啥叫破费?你生病了,这个钱是该花的,再说,这事儿也怪我……”张莺说着又要哽咽,看一眼屏风,又生生止住,“总归,别说这样的话了”
她说罢,又弯腰给他穿好鞋,穿好,再戴一个厚厚的帽子,就算是收拾好了,张钊也从外面进来。
“收拾好了吗?我拿上药了,走吧。”
“收拾好了。”张莺扶着邓琼起身,慢慢朝外走。
天已要黑了,顶着风一路进了客栈,吃罢晚饭煮好药,张钊和王桩子回自己的房去了,屋里只剩下张莺和邓琼两人。
张莺拿着灯放在床头,搬来个小凳,端着碗坐在床头给邓琼喂药。
邓琼虽是醒了,可精神头还是不大好,眼皮一直耷拉着,这会儿更是撑不住,好几回已经要合上了,药从嘴角渗出,一点儿没喝进去。
“小琼,小琼。”张莺轻唤两声。
他又睁开眼,扯扯嘴角。
张莺看着他,眉头紧得不能再紧了:“药喝完再睡。”
他仍旧扯着嘴角,强撑起精神,将药一勺一勺咽下。
张莺看着他苍白的脸,眼泪开始不受控地往下掉:“是我不好,我明知道你身体不好,知道你不能纵欲,还总说那些话,害得你跟我置气,现在病得这样严重。”
“娘子。”他缓缓擡手,抹去她脸颊上的眼泪,“不怪你,我每年冬天都会生病的。”
“你不要哄我,我心里很清楚,肯定就是纵欲的缘故,我不去问大夫都知道,前些天飘雪花那麽冷你都没病,咋会这个时候病?”张莺说着,哽咽起来,“都是我不好,我一门心思钻到那事上了,才害得你生病,这都十二月了,你明年还要考试,都是我不好。”
“娘子,不要这样说,是我自己不中用……”
“邓琼,对不起。”张莺扑过去将他环抱住,哭得稀里哗啦的,“我今天快要吓坏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也不活了。”
他心头微震,疲惫的眼神都明亮了些,却轻声道:“娘子不要为我做傻事,我要是治不好真死了,娘子就改嫁吧,寻一门好的亲事,别再找像邓家这样的人家了。”
张莺抓着他的肩,泪眼婆娑地盯着他:“你别胡说!”
他快速垂眼,仍旧是那副没精打采的模样:“娘子,我都听见了,我娘要为难你,我想挡着的,可那会儿我怎麽也醒不过来……”
张莺鼻子一酸,哭得更厉害了:“你说这话干啥?你那会儿脸都烧红了,肯定醒不过来啊,你娘是你娘,你是你,你没啥对不起我的地方,你别多想。”
“娘子,这回我要是真挺不过去,你就改嫁吧。”邓琼低声重复。
“咋就挺不过去?你别说这样丧气的话,大夫说了,只要你醒了就没大事儿了,会好起来的,大不了咱们明年不去考试了,等下一年再考。”
“嗯。”
张莺擦了把眼泪,按着他躺下:“你快歇着吧,不说话了,我看你刚才就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你现在得多休息。”
他平卧在被子里,眼瞳随着她轻轻转动,一会儿,又道:“娘子,我说万一,万一我要是死了,你就改嫁吧。”
张莺收好桌子,皱着眉回头:“你说啥呢?你不会有事的,我也不会改嫁的。”
他心满意足了,收回目光,又犯起困来。
张莺还想再说两句来着,转身抱个被子的功夫,人就睡熟了。她放低了脚步声,坐在床边守着,生怕人晚上又发热。守到半夜,实在是困了才躺下,却也不敢熟睡,紧绷着一根弦,随时要起身看看。
一早,敲门声又将她惊醒,张钊看她犯困,和她换了班,她这才好好睡了一觉,再醒时已至午时。
她轻声推开房门,瞧见邓琼已经醒了,安然无恙靠坐在床头,松了口气:“爹,大夫来看过吗?”
“看过了,药方暂且没换,不过说了,要我们在城里多待几天看看。”张钊起身,把削好的果子递给她,“饿了吧?这会儿也该吃午饭了,我叫桩子去买吃的了,我去看看。烫一烫,给邓琼吃。”
张莺接过,将果子放进热水碗里,端着坐去床边:“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娘子别担心。”
“你脸色还是很不好。”张莺摸摸他的脸,“我们就在这儿住下,等你好些了再回去。”
他抿抿唇:“那要花很多银子吧?我觉得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跟爹说一声,我们明天就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