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酒酒口中咬着一大块鸡腿,含糊不清地囫囵呼痛。
泊尘不咸不淡地轻睨她一眼继续在她手臂上涂药嗔怪道:“现在知道痛啦?早干什麽来着呀?试炼前就告诉过你安危第一小命至上,就算试炼失败了也是保住你的小命要紧,结果你呢?还是非在这生死线上走一遭。那就疼着吧!该着的。”
他语气虽是责备,但涂药的力道却明显放轻了许多。凌酒酒又撕咬一大块鸡腿肉边嚼着边说:“那总不能就让姜朝泠真掉下去吧?”
泊尘瞥她。
凌酒酒耸耸肩:“我也不想的,谁让她那麽没用拖後腿,我能有什麽办法啊。左右我大难不死斯……哈!必有後福!而且我这次赢得很漂亮可给咱们天同宫长脸了不是?”
泊尘唇边蕴起一抹淡笑故意问道:“你当时,为什麽要救姜朝泠?”
长生殿人尽皆知她和姜朝泠势同水火形如死敌,在历考中刻意寻机报复也实属平常。但哪怕她起初并不知底下有虚点时还是拽住了她,知晓虚点的存在後,更是拽紧了她就没放过手了。让诸星君在後来复盘时都颇感惊讶。
“一开始的时候呢……也算是为了麟晶吧!”鸡腿吃完了,凌酒酒满足地咂咂嘴用手帕擦净手捧住脸颊,“好不容易得到的,她要是和麟晶一起掉下去了那成果就都没了,那多可惜呀!”
“後来……就更不能不救了呀,也是条人命呢。”
“我是讨厌姜朝泠,但又不想让她死……人命平等,当然得救了!”
泊尘不由面浮出几许欣慰。
药涂完了,凌酒酒的饭也吃得差不多了,泊尘又抛给她一瓶内养的丹药让她早些回去休养生息。
回去的路上,月光已经洒落下来。凌酒酒远远地就望到一道颀长的影子像等在那里立时讶道:“沈烬?”
沈烬业已换了一件干净的衣裳,是他一贯的黑色劲装,挺拔静立在夜色里仿佛和黑夜融成一体。
他脸上也有细碎的伤口,在苍白的月色下显得几许凌冽,神色却仍旧如常的淡淡冷清。像观察她的气色般静静在她脸上巡视了圈才道:“伤,怎麽样了?”
凌酒酒立刻称都好多了,又问他,他道:“我无妨,师伯已为我送去不少灵药。”
凌酒酒这才放下心来,回想起仿佛就在片倾前的悬崖一幕,仍旧觉得惊险而心悸,眸光一转动起心念笑道:“沈烬,你怎麽知道用时空叠镜能把我们送到冠带殿呀?要是没有你的话……我估计我现在肯定已经死了。”
也不知道……如果真的在这个世界身死的话,她会是怎麽样的。
她还能不能回到现代,还能不能回家?
沈烬道:“我在时空叠镜中看到了你与姜朝泠在冠带殿,想来是预示,便姑且一试。”
凌酒酒惊讶,“时空叠镜竟真的是能预示穿梭未来的呀?那我岂不是能……”透过叠镜看到未来,然後随时趋利避害丶还能随时穿越到未来了吗?
沈烬:“时空叠镜乃神器,显示得或许都是真的,但显示什麽丶何时所显,皆不为人所控。此次你们能平安出境的确是九死一生。”
“哦……”凌酒酒又有点失望了。
月亮高悬,夏夜的小院静谧如水,有细虫在草丛里嘶叫。
沈烬深黑的目光盯着她唇瓣翕动像想说什麽又欲言又止。凌酒酒看出来了就用一种疑问又期待的目光望着他眨巴眨巴眼睛,泠泠月光下她的眼眸也像两颗水葡萄一样乌盈盈的。
沈烬似斟酌良久还是道:“你当时……为什麽敢跳?”
“因为是你让我跳的呀。”凌酒酒有些理所当然地眨眨眼睛歪歪头。
沈烬的眉宇细不可查地微泛动了一下,“若我判断有失?”
“那也没办法喽……”凌酒酒叹息一声,“左右当时都已经是那样一副状况了,也没有更好的路可走了,那还不如孤注一掷试一次,说不准就真的博出一条生路了呢!”
沈烬淡淡垂睫没言语,但不知是自己想错了什麽,微倾像有些自嘲地微勾了下唇角。
凌酒酒很快又道:“但你判断不会有失,不是吗?”
沈烬眉微蹙了一下又有些讶异地擡眸。
凌酒酒面对着他的目光有种异常志气意满的笑吟吟,“沈烬耶你可是沈烬耶!沈衣雪!你的判断会有失吗?那必然是不会!所以你当时说跳,那肯定只有生路没有死路,我当然就跳喽!”
抛开她曾经在书里笔下所认识的那个他,凭她这段时间以来与他朝朝暮暮相处中的了解,她也能够全权信任他。
无论是教她术法还是秘境诛杀,他为规划的每一条路似乎都是从不出错的。她笔下的大反派,有骨血丶有能力……他本该也能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物的。
沈烬眉宇似微微松动眸中也有了种深长的笑意,问:“就这麽相信?”
“当然喽,毕竟我们是过过命的好朋友嘛!”凌酒酒暗暗抽回思绪豪迈拍拍他的肩,“你不也是很相信我吗?”
沈烬眸光又微微漾动了一下用种格外复杂的眼神看着她,终是没答她这句话。
他不知道。
沈烬觉得自己自从上长生殿以来,生活得太平静,平静到反而令人恐惧,这种恐惧让他时刻不敢懈怠处安思危。
他几乎都快忘了,他最初入天同宫的目的,是想要逃离掉这座栖星宫的。
若终有一日,她会与他的目的相悖,他也不知道,他会怎麽做。
……
凌酒酒告别沈烬後哼着小曲往卧雪居的方向走,在卧雪居的门口又碰见一个人。
这人影身上明显还带着伤,左边支着根拐杖,右边还被一人搀扶着,搀扶她的人竟是许久不见的骆奕辰——正是姜朝泠。
姜朝泠似乎还在犹豫,看着卧雪居里的烛光还走过来又走回去地踯躅着,口中还散碎念叨着些,“凌酒酒,抱歉”丶“哎呀不行不行!”丶“要不今天先回吧改天再说”丶“哎呀不行不行!”……
凌酒酒像看单人小品似的抱臂站在阴暗处看了她一会儿,终见她一横心跺脚决定先回了。转身的刹那,却正见身後不远处的凌酒酒。凌酒酒立刻弯唇朝她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摆摆手。
姜朝泠:“……”